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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2017/2/20 10:05:47
来自：辽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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姥姥家的旧事

杨柳 2017-2-13

        又是一年的新春正月了，今天是初六，虽然是天上还在飘着雪花，昨夜下了雪，地上积雪能没过鞋面子，可是小村里仍然扭起了传统大秧歌，这是在给过六十六岁年纪村民贺喜。鞭炮齐鸣，锣鼓喧天，唢呐声声，一派祥和气象。我的婆子她喜欢扭秧歌，早就化好妆，穿上秧歌服，随队而去，留我在家。于是令我情不自禁地回想起儿时随着母亲去姥姥家看秧歌时的旧事。

       我的姥姥家是先前的大城子公社大五家子大队小五家子村，又称河西小五家。我那时大约八九岁吧，跟着母亲坐上班车，到了县城车站下了车，前往姥姥家还得走三四里路程，那时没有出租车，得凭两条腿步行而去。走过长长的石拱制的南大桥，边俯视桥下的浮冰流水，边数着一个个石柱桥栏。那时正月初河水结冰刚开化，河宽可达二三百米。若是在夏季，河水滔滔，远不是现在仅仅是溪流潺潺的这样，肯定无疑是生态植被遭到破坏，使得河流水量大大减少的缘故。

走下南大桥，向西一拐，是绵延约有一里地长的小叶杨树林，那小叶杨的树干乳白色，生长枝干的地方有疤眼，很像人的双眼皮大眼睛，甚是好看。林下有一条土路，如若不是在冬天，则林荫遮路，行走在林间小路，凉爽宜人，空气清新，让人惬意。可叹这片杨树林早已不知何时人为地给消失了。

        穿过杨树林，走过大漫地，就来到姥姥家的大门前。门前有一条流淌着涓涓溪流的山泉，旁边是沙土道。夏季时节，溪流里还有小泥鳅呢。若是连雨天发山洪，还得把大门用袋装沙子封住，以免进院。

        大院真是大，占地约有两亩多。紧挨大门是一间碾坊，供左右乡亲磨米压面用。那时没有电力磨米加工厂，因而碾坊每天总能听到碾子转动的吱吱啾啾声和妇女们的叽叽喳喳地家长里短的说话声。

        进入大门向里走，是我的老姥爷一家居住。我姥爷老哥四个，他是头大的。走过老姥爷的房屋窗下，另一家就是我的姥爷家。两家都是老式三间平房，所不同的是姥爷家紧挨大墙盖有三间一顺水的偏厦子，里面虽然低矮狭窄，站在炕上，大人得低头猫腰，否则碰脑袋。屋地下摆上躺柜，余下空间仅容一人行走。可是仍然住着人。大三间房里对面屋，分别居住着我的大表哥和二表哥一家，小三间房屋里分别居住着我的大舅两口和三表哥，我的姥爷是生产队的饲养员，就住在队部。那年我的三表哥刚结婚，媳妇就是我大舅母的娘家侄女，是姑做婆，一切好说话，就娶在那低矮狭窄的小房间里，也能将就下来，实在是难能可贵。倘若现在，绝非可能呢！当然而今的生活条件的确是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了，今非昔比呀。

        听我姥爷讲过，我姥家在日伪时期是个大家族，居住在这个大院里。我姥爷老哥四个，下面又有儿孙，最多时达到七八十口子。我姥爷是大当家的，管着一大家子的生计。曾开着豆腐坊，染坊，作为副业收入。土地不算多，起早贪黑地忙完自家的农事活计，姥爷就领着家里劳力到附近地主家做佣工，以赢得收入，日子虽不宽裕，却也过得去。然而树大招风，果然被“胡子”惦记上了，“胡子”就是盗贼。凌源有个嘴巴上留着一撮黑胡子的盗贼团伙，头目姓李，人称“李小胡”，每到年节关头，就领着团伙出来，在月黑头“砸明火”，就是勒索钱财。我姥爷家就曾遭遇过“李小胡”两次“砸明火”。在临近年关的那次，李小胡硬说我姥爷家有枪，其实哪里有枪，巧借明目榨取钱财罢了。恳求他说没有，李小胡就令土匪把我大舅捆绑起来灌辣椒水，逼迫大家就范。没奈何，给了许多钱财，匪徒们才扬长而去。家族太大在一块过日子太招风啦，于是老哥四个分了家，二姥爷三姥爷就搬出了这个大院另居，院里只留我姥爷和老姥姥爷两家居住。说起从前的伤感旧事，姥爷感慨地说，还是新中国这前儿太平好啊！睡觉也安心，不再害怕半夜有人敲门啦。

       我姥爷不识字，感到不认字太憋屈了，于是就让孩子们去念书。我大舅读书后曾在大城子公署里做过文书，二舅读书后曾在大队当过多年会计，我的两个姨娘高小毕业后从事教育工作。受重视读书的影响，我大舅也热衷供儿女读书。我大舅三个儿子两个女儿。大儿子高中毕业参加工作在哈尔滨，老儿子中学毕业在公社拖拉机站工作，后来也去了哈尔滨附近的农机所。大女儿读书大学，学历可谓最高，工作在石家庄。在家务农的只有二儿子和小女儿。大女儿在石家庄搞了对象结婚后，领着女婿和孩子来老家探亲，那女婿顺着孩子的口吻称谓，在我的大舅母吃饭撂筷后，轻声问候她：“姥姥吃好了吗？”本是客气话，我那大舅母听后马上校正他：“外孙女管我叫姥姥，你这当女婿的怎么还叫我姥姥呢？那不差辈而了吗？管我叫妈才是呢！”大女儿忙着给与解释，说石家庄那都这么顺着孩子称呼的，大舅母不依，责备必须改过来，于是大姑爷立即改口说：“谢谢妈妈的指教。”引得旁边的人哈哈大笑。

        我那大舅母娘家是草场乡的大富人家，规矩严格，当上婆婆后，颇有长者风威。虽然已经娶了三方儿媳，仍然拢在一块过日子，挣工资的要按月给她交钱，买什么生活用品都得先向她请示方可。每顿吃什么饭菜，儿媳得先征得她的同意。她的说话声放佛清脆的铜钟音，且总把最后一个字的音拉长，很特殊，很好听。她也很爱显摆自己，总在我的母亲面前摆弄她的许多衣服，说是哪哪个儿女给她买的，而我母亲却没有她优越条件，也就没有她那些新衣服，因为家境本来没有她的好，于是脸上不免出现愧色。

        居住靠近大门口的是我老姥爷家，没生育儿女，就把我二舅过继过去。我的二舅母是位心里极其要强的女性，虽然长得瘦削，却是特别能干。她把院里的菜园子经营得非常好。菜畦子开辟到窗下，只留一米宽走道。那时候没有水泵，浇灌菜园子，全靠她夫妻俩用古老的轱辘头和能贮水五六十升的水斗子，绕上来放下去，一圈又一圈儿，不计其数地打水。白天忙着别的活，晚上也凉快了，她俩就打水至深夜星光满天。种出的黄瓜豆角茄子鲜嫩可爱，挑到县城市场去卖，总是销售一空。用这些辛苦汗水换来的钱，核算着家计，供着儿女念书。她一连生了五个女儿，给第五个女儿起名叫“满桌子”，那时谁家办事坐席是五个人一张桌，满桌子了，就不能再添人啦，于是她盼望生个儿子。因为我的大舅母生育了三男俩女，二舅母就总觉得气不平。还真是天随人愿，她生第六个孩子果真是个男孩，真是天赠之喜啊！于是给他起名叫“天禧”。生完儿子天禧之后次年，又生了个小丫头，也就不以为然啦，随便给他起了个顺序名，叫“小六子”。这天禧也真给这家增光，长大后读书福建大学毕业，工作县城畜牧局，后来又进入了县政协，可谓出息大了。还有值得我那二舅母夸耀的是我那二表姐，读书朝阳师专毕业后，工作在县城某局里，找的对象又是在县政府工作的官员，实在是令她在乡邻亲友面前脸上有光，不次于上院我大舅家的几个出息孩子啦。只是我大舅家的二表哥，自幼顽皮，不喜读书，可能是刚上学时老师让背书，他贪玩忘了背不下来，挨过老师的教鞭教训，所以决然不肯再去上学。虽然是文盲，可是为人正直爽快，于是被选为生产队长，他分配完社员活计后，就和社员们一同下地干活挣工分，又清正廉洁，不贪不占，深得民意，一干几十年。我儿时正月住姥家看秧歌时候，他正年轻，总是把我抱起来，让骑在他的脖颈上，这样可以看得着人流拥挤的秧歌。儿时那情那景，虽经岁月流逝，然而却始终留在我的印象里，愈久愈浓。

        时光如流水，弹指一挥间，一晃几十年过去了。如今的姥家大院里，只剩下我那三表哥的儿子一家四口居住，下院二舅家的天禧也进城买楼搬走了，新盖不久的五间大瓦房，空荡荡地矗立在院里。大舅家的二儿子也早就搬出另居，大儿子远奔了哈尔滨。先前热热闹闹的大院，显得冷清孤寂起来。只有那墙角一年又一年自然繁殖的几棵杏树，仍然在吐露着迎春的苞蕾，或许它还在记录着姥家的陈年旧事。

      儿时的姥姥家哦，旧事难忘。那是一个时代的缩影，一个时代的变迁，也是一个时代的记忆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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