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粗线条”也有细腻之处(三)
一九七四年，20岁刚出头的“粗线条"，从农村抽回北票，被分配到北票矿务局冠山矿一井第一掘进队当上了掘进工人。
“粗线条“初到一井上班，最先做的事情是学习《安全操作规程》。沿习最科学的说法是接受安全生产教育。在接受井下安全操作规程教育这十天，早上八点到井口奌上名，这一上午都有人领头给“粗线条“这样的新工人宣读井下安全生产条例。条例念完，就读两报一刊。好像一会儿工夫就到中午十二奌了。工人管吃班中餐叫喂脑袋。喂完脑袋，也到下午一点了。没别的，又重复念上午听过的那一套。十天的时间，一晃就过去了。
“粗线条”接受完十天安全生产教育的当天下午，到矿劳资部门领了一身新工作服，还有水靴和帽斗，穿戴完毕，“粗线条”瞅瞅映在玻璃镜子里的自己，好家伙，那叫一个全副武装！
“粗线条”正式下井那天是一九七四年二月三日。在老工人耿师傅的带领下，他和另两个刚入矿的小伙子一起，走向了地层深处。他以为：井下那活没什么技术含量，胆子够大就行。别看他生在矿山，长在矿山，矿山到底什么样？他真说不出来。
“粗线条”头一次身临其境，不由得倒吸一口冷气。我的妈呀，这是啥地方啊？借助矿灯那一束微弱的光亮，他深一脚浅一脚地行走在大巷。“粗线条“跟在带斑的耿师傅身后，穿平巷还凑合，上挺眼就他娘的费劲了。上一百多米的挺眼，腰上还绑一根两米多长、直径有小盆口那么粗的木头。听耿师傅说：这根料是用来支护巷道的。那挺眼七十来度的陡坡，长一百多米，每前进一米都需要手脚并用，“四蹄”着地的往上爬。一个班来回拖十根柱子，这哪是人干的活！
“粗线条“熬到下班回家，连上床的劲都没有了。他奶奶心疼地替他把鞋脱了，然后，费劲巴力地搬起他一条腿搭到床边，再拽住一只胳膊，把他揪到床上。“粗线条“觉得自己像一滩泥，任奶奶摆布。在奶奶细心的呵护下，他一觉拱到大天亮。他把那天的晚饭都省下了。
“粗线条”明白，那时候提倡吃苦耐劳。有顺回溜为证：苦中自有乐，乐在吃苦中，甘心去吃苦，坚强如青松！在苦乐中坚强如青松的“粗线条“，有在农村接受贫下中农再教育的磨砺和艰苦奋斗的精神垫底，没让井下的超负荷劳作和险恶环境吓草鸡。那年，他开到手的第一排工资是九十七元八角七，再加上十个夜班费，总共一百多元，一下子揣进了腰包，我的天啊，“粗线条"简直是发大财了！七十年代，一百多元那可真叫钱呐！那时候物价平稳，一斤肉六角来钱，大米才一角八一斤，洋火二分钱一盒。
“粗线条”下了班，没直接回家。他先到小铺给奶奶买了两盒大生产，给住在上坎的王奶奶买了两包槽子糕，给王爷爷打了一斤冠山老白干。上坎的王奶奶接过他送去的槽子糕，抿着嘴笑：这孩子，王奶奶没白稀罕，好小子！
“粗线条“刚转成正式工人的第十天，遇到了险情。那天，耿师傅负责冠山矿一井五槽A的挺眼作业。这个煤层开采出来的煤是全北票矿务局最好的煤，燃奌达到八千多大卡，说玄一点，这个煤层出产的煤，划根火柴，一点就着。这个煤层，瓦斯大，尽放煤炮，怪下人的！时任班长的耿师傅是大工码，六级工。他领着“粗线条“等十多个臭小子，加上两个已经是中共党员、并且是四级工的复员兵，还有一棍子打不出个屁来的五级工老李头挺眼，挺到九十二米时，突然一声炮响，顿时掌子面被堵得严严的。幸好，通风是铁皮筒的，还有点风能吹上来，耿师傅喊了一嗓子：老李头，你给我滚上来！他嗓音未落，就厉声撵“粗线条“和其他人：快，快从铁皮风筒往下辙！快跑吧！
“粗线条“是给耿师傅打下手的。他楞在原地。心想：多一个人，多一份力量。不料，耿师傅一脚把迎从掌子面踹到铁风筒里，他出溜几下就到了平巷。脱离险情的“粗线条“，大有丟盔御甲的狼狈像：帽斗没了，靴子也划开了。他不由自主的顺着微弱的灯光撒目，看到耿师傅和老李头在掌子面紧张地打着支柱，经过两个多钟头的强护，险情终于排除了！待到耿师傅、老李头从掌子面下来，“粗线条”他们呼一下子围上前去。耿师傅关切地问"粗线条"：傻小子，踹痛了吧？
"粗线条”这次历险，是耿师傅和老李头临危不惧的大无畏举动，让他清楚的意识到：煤矿工人就是这样，在危难时刻，有八级工在，不让七级土上前；有六级工在场，你五级工别抢先去找死。老一辈矿工留下的就是这个劲——视死如归！
“粗线条“经过一年多的摔打以后，上级适才而用，把他调离冠山矿一井。当他要离开冠山矿一井的时候，他特意在冠山矿职工食堂请耿师傅和老李头吃了一顿饭。酒过三巡，“粗线条“问耿师傅：那天出事，你真不害怕？耿师傅笑着说：那当口，还有空琢磨害怕？我就一个心思，别让你们这几个小生荒子儿出事，你们几个小生荒子来到世上、长这么大，连个娘们儿都没碰过，不是白长这么大了吗？！上辈就这么传下来的，有我们八级工在，哪能让你们三级工去冒险！（那时候，新工人入矿就是三级工）
“粗线条“听罢耿师傅这简短而又掏自心窝的话，彻底领悟了工人阶级的伟大情怀！
写于2017-2-22 10:15:5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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