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主题: 大于子的婚恋史

  • 川州一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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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发表于:2017/11/16 15:29:4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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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大于子的婚恋史

                                                川州一夫

        大于子,名字叫于有福,是白灰厂的采石工人。
        白灰厂在县城西郊的一座大山的脚下,整日里炮声隆隆,尘烟四起,远远地望去仿佛是坐落在云雾缭绕的仙境之中。他们使用着最原始的生产工具,沿用着最传统的生产方式,生产着最廉价的石头、石子和白灰。这里不仅环境恶劣,收入少,很多男职工还搞不上对象。唉!城镇的姑娘谁会嫁给个起石头的,郊区的姑娘谁会看得起烧石灰的,偏远山区的姑娘进城怎么也不能找一个砸石子的!光棍汉的阵营越来越大,年逾三十的大于子就是他们其中的一员。
        大于子虽然也是一个光棍汉,可他没爹没妈,没牵没挂,条件远远优于那些个哥们。要说是光棍,他却有过两次擦肩而过的婚姻,可这两次婚姻不但没有给他带来什么幸福,却在他的心中留下了两条隐隐作痛的伤痕。
        那年,从大凌河南边来了一个女人,说家中父母多病,两个弟弟正在上学读书,她一个人挣工分,日子过得很是艰难,想嫁个城里的工人帮帮家里。听了那女人诉说,看看那女人相貌,他的心里顿生怜悯,答应了这桩婚事。他四下寻找租了房子,精打细算置办了家具,高高兴兴地到厂子开了结婚登记介绍信。可让他万万没有想到的是,那个女人趁他上夜班之际,卷走了细软,不知去向。几经寻找,愈感蹊跷,便向派出所报了案,所长说:你搞对象为什么不看看她的家庭出身,社会关系,政治面貌。你呀,很可能是遇到“放鸽子”的了。我们要把这事作为典型案例,在社会上广泛宣传,避免有更多的人上当受骗。
        大于子自此出了名,厂里厂外地出了名。
        他吃一堑,长一智,不知根,不托底的是无论如何也不能再搭理了。
        在他渐渐地淡忘了那只“鸽子”后的一天,一个工友来找他:“我有个表姐在台吉住,表姐夫在井下受了伤,不能自理,家里还有两个孩子,虽然是吃穿不愁,可家里的活儿没人干,挑水、拉煤就更费劲了,很想找一个帮手。”
        大于子明白这“帮手”是干啥的,哈哈一笑:“你说是‘拉帮套’吗?”
       “唉,啥拉帮套不拉帮套的,好歹也算是有个女人,有个家啊!你把那个爷们靠死,不是白捡个老婆,白捡个家吗!”
        一年了,那个爷们不但没有死,还能慢慢地下地活动了。他告别了那一家四口,又回到了独身宿舍。这些光棍汉子们见他光着棍地回来了,都非常地高兴,你一言,我一语,大有幸灾乐祸般的欣喜:
        大于子,你这一年又搭钱,又受累,咋白忙活了?
        你小子,不是也想好事了吗!
        哎,大于子不白给,也享受了有人亲,有人疼的好日子啊!
        无论大家说什么,他都没有吱声,他清楚地记得大伙曾经提醒他:那个叫驴如果好了咋办?可别让他撩着蹶子把你踢出来啊!

        你可想好了,人家的孩子大了能容你吗!
        无论大家说什么,他都不能吱声,自己是属猪的,记吃不记打啊!自己是好了疮疤忘了疼啊!
        他暗暗地下了决心:我大于子就是光棍的命了,再也不他妈的想老婆了!
        哎,他是一个男人,是一个心里和生理都正常的男人。他二十多岁时就想女人,想有一个知冷知热的女人;他二十多岁时就想有个家,想有个温暖的家。为了有个女人,为了有个家,他不抽烟,不喝酒,不赌博;为了有个女人,为了有个家,他拼命地工作,努力地武装自己,他买上了车子,买上了表,积攒了一笔数目不小的钱。
        他要改变自己的命运,他要活出个样来,他在山场干到第五个年头时就当上了班长,他在山场干到十个年头时还是个班长,年逾三十了,不见任何的希望,所有的努力都如山场放过炮后的尘烟,随风飘荡,落在那一块块的石头上,落在那一堆堆的白灰里,落在那一片片荒凉的山野中。
        他迎来过一茬茬的年青人,可不久他们就相继地调走了;他送走过那一个个弯腰驼背的老哥们,到山下去砸石子,到灰场去装白灰;他知道那些老光棍子们退休后到大南边,或大北边找个老寡妇搭伙过日子去了,无儿无女,了此一生。
        他在惆怅的时候,在累得腰酸背痛的时候,便会想起奶奶的话:苦瓜甜不了。是啊,苦瓜甜不了,难道自己还不是是一个苦瓜吗!十岁时死了母亲,十五岁时父亲在白灰厂公亡,18岁时来厂子接班,二十岁时与自己相依为命的奶奶又撒手了人寰。
        恶劣的环境,没有温暖的生活,毫无指望的日子,并没有撂倒他,而拉完帮套回来却把他变得日渐颓废了,他抽烟了,他喝酒了,他打牌了。他会往料里掺渣,他会把整车的石头倒在地沟里,他会因为鸡毛蒜皮的小事与工友争吵,还会打得头破血流。
        在夜深人静时他偶尔还会想起奶奶,他会对自己的堕落感到自责,便会起誓发愿地要改变自己,一定要找上个老婆,一定要安上个家,一定要有个一儿半女。
        他混,他生性,可他讲义气,他看不了别人受穷,看不了别人为难着窄。
        那天,烧窑的刘和来找他喝酒,喝着、喝着,刘和竟然呜呜咽咽的哭了起来。
        “刘大哥,你这是咋地啦?”
        “兄弟,哥哥遇到难事了。
        “啥难事,和兄弟说!”
        “唉,老娘们要盖房子,家里有的钱,亲戚朋友们借给的钱都拢到一块儿,还是不够啊!钱不够,不敢动工,这要是盖到半拉胡片的撂到那儿,不让人笑话吗!”
        他沉思了片刻后说:“那还差多些啊?”
        “唉,多些,至少得三百。”
        三百,这是个不小的数目,小的溜的要攒上两年,从台吉回来还真的攒了三百多元。
        他仗义,这钱不能不借。

        刘和千恩万谢地说,这钱我明年一定还给你。
        一晃一年过去了,刘和没有还他那笔钱,他踌躇多日找到了刘和,刘和让他再等等。又过去了大半年,他又找到刘和,刘和不高兴了,指桑骂槐地耍起了无赖,两人自此貌合神离,心里都结下了疙瘩。两年多了,他思考再三,又找到了刘和,还没等他开口,刘和就乐呵呵地说:“家里打了个会,再加上我下个月的工资,一起都还上你。”
        他是个软心肠的人,听刘和这么一说,反倒是感觉自己对不住刘和了:“你家也得过日子,先还点,等有了再还吧。”
        “唉,谢谢兄弟,借这长时间了,够意思了。”刘和用力地拍了拍他的肩膀。
        他起身要走时,刘和突然拍了一下脑瓜门子说:“嗨,你看我这脑袋,大事差点忘了:前些日子我们营子的一个姑娘离婚回来了,我们家的就想起了你,让我先探探你这边的口气,你要是有那个意思,就见个面看看。”
        这突如其来的消息,让他不知所措,这不敢想,又总是想的事又来了。他似乎不太兴奋,也许是一朝遭蛇咬,十年怕井绳了。
        “兄弟,你还想啥啊,多大岁数了,咋也得安个家啊!”
        他仍然没有吱声,一双眼睛望着刘和显出了淡淡的忧伤。
        “我看行,别看是离婚的,没带孩子,轻手利脚的。”
        “那就见见,谢谢哥哥、嫂子还惦记着我。”
        “好,那就这么定了,后天下班到我家去。”
        下了夜班,他同刘和骑着车子来到了柳树营子,刘和家在村子的一头,虽说是有点四邻不靠,可三间房子盖得也算气派,院子里干干净净,整整齐齐,是一个过日子的人家。
        刘和的老婆见到他满心的欢喜,说她的那个好姐妹家里有点事,下午来见面。手脚麻利地做了一桌子酒菜,还找来了刘和的弟弟作陪。三个人兄弟长、兄弟短的连哄带劝,不大的工夫就把又困又乏的他灌迷糊了,昏昏沉沉地靠着被垛就睡了过去。他仿佛自己也盖了新房子,坐在暖融融的炕上,对面摆着两口枣红色的大板柜,墙上挂着两个明晃晃的大镜子,大镜子里照着八尺长的大炕,大炕的东侧是一个画着花草鱼鸟的炕琴,炕琴上垛着红红绿绿的被褥,一直顶到了房笆。一个高高的,白白的,胖胖的女人,笑吟吟的向着他走了过来,展开双臂紧紧地搂住了他。他感到嗓子干干的,脸热热的,心咚咚的,在他也伸手去拥抱的瞬间,头被什么东西重重地击中,疼得他大叫一声,抱住了脑袋。懵懂中他睁开了惺忪的双眼,眼前的一切让他顿时惶恐了起来:刘和的老婆披散着头发在哭着、骂着、在抓打着他;刘和凶神恶煞般站在炕上踢打着他;刘和的弟弟站地上挥舞着个棒子在恐吓着他。
        刘和怒气冲冲地又踢了他一脚:“大于子啊,大于子,你这个人面兽心的家伙,我好心请你来喝酒,你竟然欺负起了我老婆!”

        刘和的老婆呼天唤地般地嚎叫着:“我活不了啦,我没脸见人了。”
        刘和的弟弟把大棒子重重地往炕沿上一砸:“你说咋办吧!不说好了,砸断你的双腿。”
         他往炕沿挪蹭着想下地,刘和的弟弟用棒子顶住了他的胸口,不让他动一动。他此时完全清醒了:“刘和,你他妈的还是人吗?用这阴损的招害我。”
        刘和并不反驳,冷笑了两声:“对明白人不说废话,你说咋办吧。”
        他想,好汉子不吃眼前亏,先稳住他们再说:“多大的事啊,不就是三百元钱吗!”
        “三百元,你做梦吧,我要你再给五百元。”
        啊,刘和你够狠啊,这分明是敲骨吸髓。到了这个地步还能怎样,只能是走一步看一步了。
        “好说,有价不算讹人。”
        “留下车子,留下表,留下字据。”刘和的弟弟叫喊着。
        他抬手一看手表,早已不见了。他暗暗地下了狠心:你们他妈的也太绝了,只要我不死,就善饶不了你们。
        他默不作声了,把头深深地低在胸前。刘和三人见他认熊了,便把准备好的纸笔放到了桌子上。他下地穿上了鞋,走到桌子前站住,伸手去拿柜子上的大茶缸子要喝口水,刘和抢了过去:“先写,写完了再喝。”他坐在椅子上,拿起了笔,刘和三人面带喜色地同时把头伸了过来。他把手腕向上一翻,用笔尖狠命地朝刘和的眼睛刺去,顺式抄起了椅子砸向刘和的老婆,刘和的弟弟一棒子砸了过来,他抱住了大棒子与刘和的弟弟抻拽起来,情急中,朝着刘和弟弟的裆下一脚踹了过去,只听得一声惨叫,倒在了地上。刘和的老婆疯了似的起身抱住他,他揪着她的头发往门框上狠狠地撞了几下,她也瘫倒在地。他一个箭步窜出屋子,他找到了车子,车子已被锁上了,可刘和的车子正好也在那里,他跨上车子一路飞奔离开了这里。
       他是后半夜的班,早晨特意去了趟山场,经过窑台时四处打量有没有刘和,有没有什么动静,心里不免有些紧张:昨天会不会用笔刺瞎了刘和。
        他返回宿舍拿起饭盒刚要出门,群专队的两个战士走了进来,不由分说把他带到了队部,一进屋就被捆起了双手。李队长坐在办公桌上,晃动着双腿,喷云吐雾。刘和的眼睛用药布包着与老婆、弟弟坐在长条椅子上,见他进来,喊叫着向他扑了过来,群专队的把他们拉开,让他坐在了对面,站在他是一左一右。
        他略略地把昨天的事讲了一遍。
        “你说得不能让人相信,刘和怎么会把尿罐子往自己头上扣呢!”李队长说。
        “我真的没有欺负他老婆,是他们下套坑害我。”  
        “他请你喝酒,帮你忙,怎么还是坑害你呢?”
        “他就是不想还我那三百元钱,还想再讹我五百。”
        “他这是倒打一耙,我根本没有管他借过钱!”刘和对着李队长说。
        “你他妈的太不是人了,你借钱还想抵赖!山场、窑台的人都知道。”
        李连长派人去山上调查了。
        中午了,他被关进小黑屋里,一个群专队的战士给他打来了一碗高粱米饭,一碗白菜汤。他饿了,昨天晚上回来到现在都没有吃东西,他吃完了饭,心里板似的等着他们在山上调查的结果。
        下午,他又被带进了群专队,李队长不像上午那样客气了:“于有福,我们在山场、窑台都调查了,谁也没有看见你借给过刘和三百元钱。”
        “没看见?可他们都知道啊!”
        “于有福,你有借条吗?你有中间人吗?”
        “啥,哥们借钱还要借条,还要中间人?”他瞪大了眼睛。 
        “我们是重证据的,你没有字据,没有证人,我们怎么能相信你说的话。”李队长口气坚定的说。
        “李队长,大于子流氓成性,在派出所都挂了号,昨天又欺负了我的老婆,他这是狗改不了吃屎。”刘和好像受了多大委屈似的哭丧着说。
        “你放屁,谁流氓成性,谁欺负你老婆了,你这个王八犊子!”他腾地站了起来,却被身边的两个群专队战士摁在了椅子上。
        “于有福!”李队长大喊一声,从办公桌上跳了下来。
        “你太野蛮了,竟敢在我群专队撒野!你无中生有地说刘和借过你三百元钱,又编造刘和讹你五百元钱。你小子有一套啊!你这分明是想以此来掩盖昨天耍流氓的事实。”李队长背着手在屋子里边走边说,一副老公安的形象。
        “胡说八道,完全的胡说八道。”大于子怒吼着。
        “你太猖狂了,竟然敢谩骂革命领导。”李队长狠狠地拍着桌子。
        “我没做亏心事,不怕鬼叫门。”
        “谁是鬼,于有福!你与社会上不三不四的女人鬼混,你与有夫之妇非法同居,你又调戏刘和的老婆,这还不够吗!”
        “这都是胡说八道,这都是胡说八道!
        “不用你猖狂,不用你嘴硬,你的罪行进强劳队,进笆篱子都够了。”李队长狂喊着。
        他一听说强劳队,一听说笆篱子,不禁恐惧了起来,默不作声了。李队长见状也改变了口气:“于有福,我劝你还是老老实实低头认罪,赶快承认吧。”
        “我没有欺负刘和的老婆,我承认什么!”
        “不承认!不让你尝尝群众专政的厉害,你是不会承认的!”
        此时的大于子已经把愤恨都转移到了李队长的身上了:“你他妈的少吓唬我,我不是地富反坏右,我没犯法,老子不吃你那一套。”
        李队长一声冷笑:“老子,老子,一会儿就叫你当孙子。”
        他被连拖带拉地拥进了小黑屋,身后的一个人把一个麻袋从他头上套了下去,随后就是拳打脚踢,起初他还能听到他们边打边喊:承认不承认!承认不承认!他还在拼命地挣扎,还在破口大骂,后来就什么都不知道了。等他醒过来时,眼前是漆黑的一片,没有一点的声响。他感觉浑身疼痛,嘴巴里又腥又咸,用手一摸,黏糊糊的,分明是血迹。他要爬起来,地很滑,身下都是水,他明白了,这是被打昏过去后浇上的水。他有气无力地躺在地上,一道微弱的光亮隐隐地射到他的身边,他向着光亮爬去,那是一扇门,他扶着门框站了起来,轻轻的一推,门吱儿的一声开了,啊!他不敢相信门没有上锁,他顿时打了个激灵,这是为了什么?对门是值班室,里面闪烁着昏暗的灯光,呼噜噜的打鼾声此起彼伏,走廊里弥漫着浓浓的烟味和酒味。
        打开了走廊的房门,凉凉的秋风裹挟着苦涩的白灰味道扑面而来,耳畔响起了几声闷闷地炮声,啊,这是后半夜三点多了,放完这茬跑,上一班的就吃饭了。他深深地喘了一口气,直起了腰四处张望,我要跑,向北?不行,北面是山场和厂子办公室;向东?不行,东面是厂子的大门和白灰车间;向西,对向西,去刘和家杀了这该死的两口子。他似乎来了精神,向着西面艰难的走去。走到了一片地瓜地,胡乱地扒出几个地瓜,狼吞虎咽地吃了。此时,感觉精神和身体都有了些恢复。我这样走到刘和家要啥时候呢?不等到他家就得被人们发现,杀不了他,还会被他打得头破血流,送到群专队。我是清白的,我要告刘和陷害我,我要告李队长轻信一面之词,我要告他们逼供讯,我要去县革委会告他们,去北京告他们。
        他改向南面走了,南面有车站,上县城、上北京。
        他走着,走着,隐隐约约听到呐喊声,难道是他们追了上来吗?他赶紧回头张望,原来是一列火车远远地开来。火车越来越近,硕大的车轮碾压着铁轨发出隆隆的响声,一股股飓风吸引着他在向车轮靠近,仿佛前面在拉,后面在推,猛然间他意识到是这是黑白无常在收拾自己,我不能再往前走了。他趴在了地上,死死地趴在地上,身下的小道满是道基滚落下的石子。
        看着驶向了远方的火车,他在庆幸自己的理智的同时,还想起了一个不理智的人,那个钻火车道的人:那是个坏分子,可他就是不承认。他到县革委会上告,他到北京上告,结果呢,去一次,整回来一次,群专一次。他钻了火车道,钻了火车道就能证明你不是坏分子吗!想到这里,他突然间醒悟了,我还上告吗?我上告又能怎样呢?被五花大绑的押回来,脖子上挂着大流氓的牌子游街示众,再被送到东山的强劳队,再被送到凌源的监狱,或许到那时想钻了火车道都钻不成了。
        他茫然地坐在铁道旁边,心神不定地四处张望着,天似乎比以前亮了许多,远方那模模糊糊的山坡愈发的清晰了,在那个山坡上有他爸爸、妈妈的坟,有他奶奶的坟,那是他每年都要去过几次的地方。他想起了爸爸、妈妈,想起了奶奶,泪水不禁流了下来:心中的委屈能对谁说啊!谁又能相信我的清白啊!爸爸、妈妈,奶奶啊!
        他要到爸爸、妈妈那里去,他要到奶奶那里去。他站了起来,向前走着,眼前是白茫茫的一片,河水哗啦啦地流淌着,他渴了,蹲下身去,双手捧起河水尽情的喝着,喝着。喝着水,他想起了奶奶去世的前一天不知怎么特别的精神了,也是这样痛痛快快地喝着水,足足喝了一大缸子。他记得奶奶那天的眼睛格外的明亮,断断续续地说了很多,记忆最深的是奶奶说:我死了,你也别哭,我是早死早托生。
        天蒙蒙的亮了,河水也蒙蒙的亮了,晨雾缓缓地升起来了,他又捧起河水洗去了满脸的血迹和污渍,理了理蓬乱的头发,直起腰向着南面那个山坡望着、望着。他隐约地感到到身后传来了叫骂声,是,他听清楚了,那是喊着他的名字的叫骂声,是凶狠的叫骂声。
        天蒙蒙的亮了,河水也蒙蒙的亮了,在那河水和晨雾之间爸爸和妈妈急切地在向他招着手,奶奶伸出双臂要把他抱在怀中。他嘴里喃喃地说着:“早死早托生,早死早托生”,面带微笑地向河水的深处走去,向他的亲人走去。
        于有福自绝于人民,自绝于党,对国家不满,对社会不满,死有余辜。
        白灰厂革委会很快地做出了处理决定。
        开山炮轰隆隆的响着,大骡子艰难地拉着装满石头的小镐车,窑台的浓烟弥漫着那片低矮的房屋,一袋袋的白灰装上了马车,装上了汽车,装上了火车。

                                                                  2017.10.2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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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正言
  • 发表于:2017/11/16 20:59:05
  • 来自:辽宁
  1. 沙发
  2. 倒序看帖
  3. 只看该作者
时代的悲剧,凄惨的故事。一夫兄又出好文,拜读,欣赏,点赞。
川州一夫
川州一夫: 正言你好!那个时代有很多像大于子那样的悲惨故事,那是时代的悲哀,是国家的悲哀。
2017-11-20 15:02:00 回复
煤一样的性格,煤一样的热情。
  
  • 第一朵花绽放的地方
  • 发表于:2017/11/17 8:43:50
  • 来自:辽宁
  1. 板凳
  2. 倒序看帖
  3. 只看该作者
点赞美文。
川州一夫
川州一夫: 感谢您一直对我的支持和鼓励。
2017-11-20 15:02:44 回复
  
  • 山谷回声
  • 发表于:2017/11/17 18:44:56
  • 来自:辽宁
  1. 3楼
  2. 倒序看帖
  3. 只看该作者
美文欣赏,感慨颇多。失去了法制的社会太可怕了,我真为于有福不明不白的离去深感惋惜,像刘和这样恩将仇报的小人不得好死。同时也提醒了人们,有时人太善良了也不是什么好事。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不可无啊!
川州一夫
川州一夫: 山谷回声你好!大于子的死是那帮犊子给他设计出来的一条路,无法回头的死路。在那个失去法制的社会,也许以死来证明自己清白是最好的办法。
2017-11-20 15:21:54 回复
  
  • 五色云石
  • 发表于:2017/11/18 14:48:21
  • 来自:辽宁
  1. 4楼
  2. 倒序看帖
  3. 只看该作者
可以扩编一部电视剧。
一***的悲哀。
川州一夫
川州一夫: 无色云石兄可好!感谢你的鼓励!恶劣环境下受苦的人们,故事大多是凄楚的,还有很多,想起来都是眼泪。
2017-11-20 15:13:00 回复
五色云石
五色云石: 回复 川州一夫:我当年的知青朋友,甄起发,就在白灰厂,已经失联多年。不知你认识吗
2017-11-24 07:50:22 回复
川州一夫
川州一夫: 回复 五色云石: 认识啊!他叫大甄子,好开玩笑,在袋灰车间。如果打听到了,我告诉你。
2017-11-27 09:55:27 回复
川州一夫
川州一夫: 回复 五色云石:大哥,我是1980年12月份对换出来的,有一个铁路子女,亲属是管车皮的,要去白灰厂开汽车,我从王桂英那里拿来了手续,那个人又不换了。政工股说一周内找不到接受单位就要把手续交回厂里,几经碰壁,最后进了机械厂。我在白灰厂还当了两年先进生产者,那时要是认识大哥,能调一个不倒班的工作就行啊!我们家在四工村,三班倒,真是不容易。
2017-12-06 15:57:02 回复
  • 川州一夫
楼主回复
  • 发表于:2017/11/20 15:15:10
  • 来自:辽宁
  1. 5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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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3. 只看该作者
真诚的感谢点赞的朋友,
  • 绿岛阳光
  • 发表于:2017/11/23 11:47:43
  • 来自:辽宁
  1. 6楼
  2. 倒序看帖
  3. 只看该作者
在那个特殊的年代,像大于子这样含冤死去的人有多少啊!想起来失去法制的社会真的太可怕了。
川州一夫
川州一夫: 绿岛阳光你好!失去法制的年代,人们的权利无法保障,打骂、专政是司空见惯的,咱们的冠山办事处有个小黑屋,那里常常传出惨叫。
2017-11-27 09:29:52 回复
海内存知己,天涯若比邻。
  • 雪原物语
  • 发表于:2017/11/23 21:44:40
  • 来自:黑龙江
  1. 7楼
  2. 倒序看帖
  3. 只看该作者
我相信那个年月的事,我的一个堂哥就是在和尚沟煤矿不咋被冤枉死的,在自己的身上写了好多字,上吊自杀,最后被平反,他的弟弟接了他的班!就是哪个年月。一夫的文笔越来越好,把那个人的苦难写的淋漓尽致!关于白灰场,我好像有故事要写,至于白灰场我不是很熟悉,但是有个在你那工作过的人,我估计您会有印象,他叫董书明,好像在哪里当过领导,抗美援朝下来的,他有个傻侄子叫董书得,在你们厂工作过,不知一夫是否有印象?
川州一夫
川州一夫: 雪原物语兄弟可好?佳木斯已是冰天雪地了吧! 那个年月含冤死去的人很多,而冠以的罪名就是对社会不满,后来虽然平反,但活生生的生命已无法挽回了。 董书明已经不记得了,如果见到就会想起。我在北山场,三班倒,和其他车间的人见面很少。
2017-11-27 09:42:52 回复
川州一夫
川州一夫: 加以对社会不满的罪名。
2017-11-27 10:01:04 回复
也许,我们终生都不会谋面,但是我们的情感的触角已经漫步在这里![/fly]
  • 品味
  • 发表于:2017/11/24 20:24:27
  • 来自:辽宁
  1. 8楼
  2. 倒序看帖
  3. 只看该作者
一夫哥好文笔,主人公好惨。丈义是好事,但所遇非人。
工作环境差、当时又穷,社会不正常,人性扭曲,都是悲剧发生的条件。看后,发人深思。
川州一夫
川州一夫: 品味你好!你说得很对:社会不正常,是悲剧发生的条件。只有法制的社会,公平正义的环境才能避免此类事情的发生。
2017-11-27 09:51:01 回复
明天会更好
  • 杨柳
  • 发表于:2017/12/1 19:51:27
  • 来自:辽宁
  1. 9楼
  2. 倒序看帖
  3. 只看该作者
大于子之死这篇纪实散文,具体详实地反映了那个失去法制的社会所造成的令人扼腕,令人愤慨的悲剧,读来叫人伤感,也令人深思。朴实善良的大于子,历经生活与婚姻的磨难,出于好心接济刘和,结果却出现了农夫与蛇的悲惨下场,最后含冤跳河而死,实在是令人痛心疾首。常言道:画虎画皮难画骨,知人知面不知心。那个子系中山狼的刘和,以及那个不问青红皂白,冤枉大于子的李连长,令人发指!
川州一夫
川州一夫: 杨柳你好!感谢你一直对我的鼓励。没有法制的那个年代,人们的权利和生命都没有保障,即使含冤自杀,也会背上对社会不满的罪名。无论是那个年代还是如今,坏人,丧良心的人都有,真是知人知面不知心,防不胜防。
2017-12-02 09:45:31 回复
杨柳
杨柳: 言之在理,意味深长,提醒世人。
2017-12-02 13:38:30 回复
川州一夫
川州一夫: 回复 杨柳:
2017-12-03 16:06:38 回复
  • 梁文
  • 发表于:2018/6/8 15:41:00
  • 来自:辽宁
  1. 10楼
  2. 倒序看帖
  3. 只看该作者
很长时间没看你的作品了。
川州一夫
川州一夫: 梁文你好,感谢你的关注和鼓励!
2018-06-10 08:42:58 回复
不签名说你懒。
  • 快乐的冷月无声_ly1
  • 发表于:2018/6/9 16:40:01
  • 来自:辽宁
  1. 11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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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3. 只看该作者
大于也在人间走一遭,除了苦难几乎没有留下什么,真想不到,在现在这个社会还有这样的事情发生,谢谢一夫,给大于留下了印记,也以大于的血泪告诫人们,没有法制的社会是多么恐怖。
川州一夫
川州一夫: 姐早晨好!在没有法制的社会,人们无法使自己免遭迫害,正想贾大山所说:几个人一捣鼓,就把你捣鼓成反革命。大于子这样的故事还有几个,我还想写出来,只为让大家看看那个年代有多么的恐怖。
2018-06-10 08:50:34 回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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