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走大乌兰之后_我们正年青_北票论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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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2018/1/22 15:57:48
来自：辽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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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夜走大乌兰之后

                                           川州一夫

        北票因煤而兴，誉满热河，名噪东北各地，及山东、山西、河南、河北，人们慕名纷至沓来，一区区小城，人口竟有十万之多，实为一五方杂地。

        且不说热闹街，大柳树；戏园子，转圈搂；只说那火车站就是一大去处，它由英国人规划设计，监督建设，民国十四年正式通车启用。傲居北票之要地，又四通八达：东出双桥洞子，是一、二、三、四工村及冠山煤矿；南有局机关、县机关和城中之村岳家沟；向西一条大道直通街里，再向西行，便是台吉；北走经北大桥，继续北走，就是三宝。

        火车站前有一广场，常有使枪弄棒者在此打把式卖艺，也有变戏法、耍杂技的挣点小钱。一日，来一大汉，号称山东梁，身高体壮，平顶宽额，淡淡的双眉下两个不大的眼睛时不时四下寻觅。使一杆梨花枪威风凛凛：霸王举鼎，犀牛望月，老和尚撞钟，左右草地寻蛇，枪樱打着无数个红旋，童子拜佛面不改色心不跳。见观者多时，遂拿出狗皮膏药来兜售。

        这日，又弄一条齐眉棍：拦腰打，舞背花，中平刺胸，金鸡独立，上下翻飞，虎虎生风。见大家齐声喝彩，便拿出狗皮膏药来目视众人，刚要开口，见人缝中有一老者甚是面熟，大喜，拨开众人急寻时，却已不见了。忙收棍提包向街里寻去。桥洞子下坡有西、北两条大道，疑惑片刻，便向北走，至四眼井处，见老者在前，疾步赶上,双手抱拳：“师叔，你让我找得好苦啊！”

        那老者驻足，满脸激动：“真是梁子！”声音竟有些颤抖。

        二人面面相觑，泪水潸然落下。

        “我见是你在弄棍，又是喜又是惊，就急忙走开了，恐怕哪个有心人认出你我，招惹出是非来。”

        二人叙了一会儿，手挽手去了群众饭店。

        “师叔，那天撤往清河门，我们二营为先头部队，在大乌兰与东北野战军独立三师遭遇，几经冲锋，均被打回，你见要组织敢死队，就掩护我趁夜逃走，我向北逃到了敖汉。后听说全军打散，不知你是死活，就以打把式卖药为名四处寻找，足迹阜新、锦州、朝阳、赤峰，今又来到北票，不想真的见到了您啊！”

        “唉，何止是打散！那天你向北走后不久，国军三团督战队过来，我便急向南行，引开了他们。那独立三师布的是口袋阵，二营敢死队有去无回，一营又增援上去。大队人马全部进入了白银沟后，独立三师又从后面包抄过来。那大乌兰山高路陡，又逢大雪漫天，国军辎重难行，随军家属呼天唤地，几经突围，尸横遍野，只有少数得以逃脱，我们一千多人被俘，后经学习、教育，大多参加了独立三师。”

        “多亏师叔，不然，必葬身于大乌兰的沟壑之中啊！”

        “唉，那是命不该死！师兄让你投奔我抗日救国，六、七年纵横千里，九死一生，谁想又打起了内战。你若有个三长两短，我怎么对得起师兄啊！”

        “师叔的大恩大德，没齿不忘。”

        “言重了，言重了。”

        “师叔这些年是怎么过来的？”

        “辽沈战役，平津战役，一路南下直到海南岛，又挥师北上抗美援朝，回国后复员来到冠山煤矿，再有两年多就退休了。”

        “师叔住在哪里？”

        “冠山协和寮独身宿舍。”

        “师叔不曾成家吗？”

        “成家，哈哈，何曾成家！想当初我在东北军当武术教官时，有一奉天女子情钟于我，不想九.一八事变后，天各一方，不知如今她在哪里了！”

        言闭，双眸间泪光闪闪。

        “这日本鬼子造成了多少人妻离子散啊！”

        “诛杀日寇，不共戴天！”师叔一拳砸在桌子上，震得碗筷直响。

        “师叔，时至今日，那也应该再成个家，老来也有个人照应。”

        “嗨，心早已死了。行伍多年，浑身是病，不知哪天就去了。”

        “师叔，我在敖汉已有了妻室和一双儿女，虽说终日辛劳，可也过得安稳。几年来寻找师叔，黄天不负，如今相见，了却了心中大愿，可又想师叔老来，如何是好！”

        “唉，走一步，说一步吧！”

        “那这样吧，师叔如不嫌弃我们那里是穷乡僻壤，退休后到我们那里安享晚年吧！”

        此后，二人常有书信来往，梁逢年过节还来看望师叔；师叔也以钱粮和工作服、皮靴子、棉手套等物品相送。

        师叔退休后在同事的撮合下，与一个工亡工人的妻子过上了日子，老老少少还算和睦。可谁知文革来了，整出了他从前的事，被专了政。他恐因为自己影响了老伴及子女，在群专室里写了离婚书，断绝了来往。

        尽管神州已无世外桃源，但文革之风刮到了敖汉还是减弱了不少，地广人稀的新惠对政治远没有煤城那么狂热。梁被传唤到了公社革委会，群专队连夜对他进行了审讯，他把与日寇浴血奋战留下的伤疤说得清清楚楚，更把夜走大乌兰的动机讲得明明白白。大家知道他是外乡来的老实人，又从不着谁、惹谁，更没有人盯咬，教育了几天就把他放了。

        梁断定师叔在劫难逃，偷偷来北票探听，知道师叔虽受皮肉之苦，但性命无碍，稍感心安。后来师叔被解放了，又落实了政策，就将师叔接去了敖汉。

        梁一家人视师叔为亲人，其乐融融。师叔每日干点零活，当成乐趣；练练拳脚，活动筋骨。至九十岁无疾而终。

        忽一日，梁把儿子叫到面前，说有一心愿，要再去大乌兰看看。儿子开车带他过大黑山，上大乌兰，细看黑山沟、白银沟、奔木头沟。故地重游，不禁老泪纵横。回家后不久的一天就去世了。

                                                                       2018.1.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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主题: 夜走大乌兰之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