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夜惊魂（一）_我们正年青_北票论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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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2018/9/4 9:19:52
来自：辽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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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夜惊魂
                                                  （一）

                                                川州一夫

        我刚刚下岗的那年冬天，听人说内蒙古鄂托克旗有一个化工厂要招工，就心急火燎地赶去了。

        坐了二十几个小时的火车，在呼和浩特下车时已是下午一点多钟了，见长途汽车站就在火车站的旁边，便匆匆地上了一趟途径鄂托克旗的过路车。

        汽车出了呼和浩特不久，眼前就是萧瑟一片，广袤无垠的大地，很少有城镇和村落，也不见白云朵朵般的羊群和跃马扬鞭的牧民，阴沉沉的天空和呜呜作响的狂风，让我感受到了内蒙古高原的气息。

        车厢里的人们似乎都是陌生的，简单的搭讪都没有。辛辣的烟雾弥漫着整个空间，时而有几声干咳才让人感到了一点点的生气。当汽车停在一片荒野上，让人们下去方便时，我才深深地喘了一口气。

        汽车重新启动后就打开了大灯，车厢里黑洞洞的，愈发地让我感到沉闷。已是18点多了，我走到了副驾驶的位置，问那个跟车的小伙子：“兄弟，是不是快到鄂托克旗了？”

        他头都不回地说：“上鄂托克旗的就你一个人，不进站了。在前边下车，打个摩的（两轮摩托车）过去吧！”

        “下车后还有多远啊？”

        “不远，5元钱。”

        说着从兜子里拿出了5元钱给了我。

        我下了汽车，眼前是漆黑的一片，四下张望，连一间房屋都没有，更别说摩的了。

        呼啸的狂风裹挟着黄沙无情地吹打着我，连站立着都费劲，只好双手抱着皮包，蹲在了路边。这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地方，让我无法选择前进还是后退。我几次感到绝望，这样呆到天明也许会被冻死在这里。腿蹲酸了，便站一会儿，太冷了，就跑上几步。盼望着能走来个人，或过来一辆车。过了很长、很长时间，我看到远方有灯光向这边移动，随着咚、咚、咚地响声，我拦住一辆农用三轮车。

        开车的汉子有五十多岁。听说我要去鄂托克旗，朗然大笑道：“鄂托克旗大得很嘞，这儿也叫鄂托克旗呀！”

        “老哥，汽车站有多远啊？”

        “汽车站，远得很嘞！”

        “这附近有饭店、旅店吗？”

        “前边的矿上有饭店、旅店，可矿黄了，谁知道现在还开不开了。我绕道把你送到那儿去吧。”

        “谢谢你，车费你说吧！”

        “不要钱，出门在外，不容易啊！”

        大约走了十多分钟，来到了一片房屋的前面，我给他20元钱，他说什么也不要，推着我的手，差点把我拥倒。

        这儿的确像一个小集镇，模模糊糊地看到有很多的房屋。路边的饭店、旅店和商店的招牌还在，却家家都是大门紧闭。

        我又远远近近地看了一圈，发现房屋后面远远的有一处暗淡的灯光，我便深一脚，浅一脚地朝着那灯光走了过去。那是一座三层的楼房，楼顶上一个大大的铁皮招牌哗啦啦地作响，看不清上面写的是什么字。楼房的大门脸很是气派，却已破败不堪。我敲了一阵门后，里面的棉门帘子撩开了一道缝隙，一张满是胡须的脸露了出来，略带沙哑的声音怯怯地喊道：“干甚？你干甚？”

        “大哥，我是过路的，想在你这里找个宿。”

       “过路的！过路的过不到这儿的。你是干甚的！”他惊恐地看着我。

        “大哥，我从呼和浩特去鄂托克旗，大客车把我放到了前边的路口，是一个开车的老哥把我送到这儿来的。”

        他沉思了片刻，又从玻璃窗看了看我，才慢慢地打开了房门。

        他蓬蓬的头发，满脸的胡须，高高的个子，微微的驼背，看上去有六十多岁。

        “想找个宿？”

        “是，大哥，给你添麻烦了！多少钱都行啊！”
        “多少钱！住吧，不要钱！”

        “住宿怎么能不要钱呢？”我拿出了30元钱给了他。

        “要给钱，就留一瓶酒钱吧！”

        他起身把20元钱塞给了我。

        “坐下吧，陪我喝点酒。”

        我这才看清他是坐在炉子的旁边，炉子上的一个铁锅里不知是炖得什么肉，黑乎乎的。他后背靠着一个大大的办公桌，桌子上面满是锅碗瓢盆，坛坛罐罐。他的右手边是一把破旧的椅子，上面有一瓶子打开的白酒和几根啃过的骨头。

        “谢谢大哥，我不会喝酒。一楼有房间吗？”

        “房间有，没暖气，没炉子，你就在这屋里住吧。”

        我看看屋子只有一张床，上面除了被褥就是一堆破旧的衣服。

        “大哥，就这一张床，咋住啊？”

        “咋住？咋住？你说甚！”他的语气很生硬。

        “不行，不行！我不在这屋里住。”

        他似乎感觉到了我的紧张，醉眼朦胧地看着我：“怕甚！你怕甚！”

        我支支吾吾地走出了他的房间，推开了走廊里的一个门，打开了灯，还是一个豪华的标准间，有空调，有电视机，我试了试，都不能使用了。一张席梦思上面整整齐齐的摆着被子和枕头，上面满是厚厚的尘土。卫生间里的水龙头有节奏地滴答、滴答漏着水，窗户上的遮阳篷脱落在玻璃窗上，不停地晃来晃去。我插上了屋门，吃了一块面包就睡觉了。

        我在睡梦中听到有敲门的声音：“谁？”我惊恐地喊了一声。

        “开门！”

        “谁？”

        “我，开门吧！”

        我听出了是他的声音。

        “有事吗大哥？”

        “给你一个电褥子吧！”

        啊！是给我送电褥子！我急忙下地开了门，接过了电褥子，说了几句感谢的话。

        我按上了电褥子，暖和多了，心里充满了对老人的感激。

        外面的风近乎是在吼叫，楼顶上的铁牌子哗啦啦地响声也愈发地大了。我在睡梦中，听到了一声巨响，随后就是一阵狂风猛烈地撞击着我的房门。须臾间走廊里传来了悉悉索索的脚步声，不时还有微微的叹息。我紧紧地盖着被子，异常地恐惧。我想这么大的地方为什么只有这一处灯光？这么大的楼房为什么四邻不靠？四邻不靠的楼房里为什么只有他一个人，一个满脸胡须，言行诡异的人。我越想越害怕，不断地证实着自己是走进了聊斋的世界。卫生间里滴答、滴答的水声加快了节奏，窗户外的遮阳篷晃动得更加厉害，吼叫的狂风也越发地肆无忌惮了。

        我不时地睁开眼睛看看，又赶紧用被子盖住头，极度恐惧中的我，不知是怎样度过了那一分、那一秒，竟然朦朦胧胧地又睡着了。当我醒来时，天已经亮了。

        我打开房门，脑袋一下子撞到了一个什么东西。退后一看。是一个大广告牌子砸碎了走廊的窗户，一头几乎顶到了我的房门，那牌子下面的一角包着一个破旧的棉被。我心里一怔，啊！如果不是那儿包着的棉被，我定会被撞得头破血流。

        我充满无限感激地走到了老人的房间：“谢谢你，老大哥！”

        他没有说什么，用手指了指一碗粥说：“吃碗粥吧，这边没有饭店。”

        “大哥，你知道启新化工厂吗？”

        “不知道，这边有几个煤窑，往东有几个工厂，远得很嘞！”

        “这里就你一个人吗？”

        “嗯！”

        “那你不害怕吗？”

        “怕甚？”

        “啊！你……”我想赞美他几句，但一时语塞。

        他看了看我，脸上有了一丝的笑容。

        我走时把昨天的那20元钱硬是塞给了他。

        上了一条大道后，我回头看看，除了我住过的那座楼房，还有一大片残垣断壁的房屋和十几个早已关闭的饭店、旅店和商店，不远处的一个土岗上立着一座孤零零的井架，有几只乌鸦在井架上面慢慢地盘旋。

                                                                                 2018年8月15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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