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有“笨”鸡（槐花文）
（一）
去年我抓了二十只小鸡崽，宠物一样看着它们一天天长大，防着耗子和黄鼠狼，真是费尽了心血。秋天的时候它们已经长成了“黄花大姑娘”，晚上睡觉的时候，全都站到高高的枣树杈上，“狗吠院子里，鸡鸣枣树巅”，着实让我喜悦了一阵子，忘记了在乡下居住的诸多不便。
所有的辛苦都是为了一个目标，那就是吃没有激素的“笨鸡”和“笨蛋”。可是最后我的这个梦还是破灭了，除去小时候被耗子咬死的，病死的，一共长成四只公鸡，八只母鸡，到最后，两只最大的能叫太阳的公鸡一夜间不知去向，八只母鸡也渐渐因病全军覆没，除去工夫，白搭进八百元，只吃到两只骨瘦如柴的“笨”公鸡，“笨”蛋的事情就别提了。
（二）
今年五月初，我们又来到北山，姐姐提议，买几只淘汰鸡，下蛋勤，不容易得病，自己喂几个月，鸡身体里的激素也就没了，冬天不下蛋就杀肉吃，挺划算。我觉着这是个好主意，就打听着消息，终于如愿以偿，我花一百元买到五只淘汰母鸡。
其实我抓的这几只“激素”母鸡在鸡场才下蛋不到半年，被淘汰主要是夏天快到了，因为鸡场的空间太小，太热了鸡就不爱下蛋，所以就卖掉一部分。
我觉着这五只母鸡如果有思维的话，会感谢我给它们赎身！因为它们的生活环境太差了，每天呆在笼子里，连转个身都困难，而且那鸡舍的味道也超极不爽。如今来到我这，它们不用再吃激素了，也不用天天必须产蛋了！
其实养鸡的人也是很不容易的，去年鸡蛋贱出屎来了，有多少人砸了养鸡的笼子，血本无归。今年的鸡蛋价格那是一路飙升，现在已达到五块五一斤！我为自己养了这几只母鸡而沾沾自喜。
（三）
养这几只母鸡总是提心吊胆的！太阳下山了还不回来，就担心是被人给抓走了。因为这淘汰鸡一直被养在笼子里，胆子特别小，你只要稍一吓唬它，它马上把翅膀一耸就趴在地上不动了。而那些个收鸡鸭鹅狗的在我心里都成了盗窃犯，因为人们都说收鸡鸭鹅的里面贼多，能收就收，得着机会就偷，听说这是收鸡鸭鹅界的潜规则。
记得有一次，我正做着饭，忽然外面有收鸡鸭鹅的喇叭声越来越近，伴有摩托车的嘀嘟。我放下手里炒菜的铲子，飞跑出来，一个男人骑着摩托车，正在我们家门口挑头，跟我打个照面，他问我有卖吗？我摇摇头，顿时觉着脸通红，很不好意思，把人家当贼看，我心里也不自在。
本来我想圈养它们，可是我爱人说外面大地里有那么多可吃的东西，还是给它们自由好。结果，有一天，因为有事我们回来的晚，一只母鸡就没了，找遍了前前后后，也没有找到，就诚惶诚恐起来，总是担心还会丢。
（四）
这几只鸡给我带来的快乐不是金钱能衡量的。母鸡们太给力了，第一天来就下了三个蛋。以后每天都能捡到蛋，就是今年有史以来最炎热的三伏天也没有停工。它们来了有三个月了，而且也完成了由“激素”蛋到“笨”蛋的转型，煎出的鸡蛋焦黄喷香，养鸡场的鸡蛋根本就没法比了。攒多了吃不了还可以拿出一部分来送给我闺密，其乐融融。
想想小的时候，家里养的鸡根本没有被戴上“笨”的帽子，因为那时候的乡村并没有养鸡场。家里面养的鸡也从来都不会丢，唯一的偷鸡贼就是天上的鹞鹰。秋高气爽的时候，地里的庄稼都收割完毕，家家的鸡们都兴奋地跑到大地里寻找被落下的粮食。每每这个时候，你看，鹞鹰唿扇着翅膀来了，黑乎乎在天上盘旋，鸡们很快感受到了威胁，急忙往家里跑，那一只呆傻的，就被按在的野地里。这样的时候也不多见，因为人总是比鹰强大，不管是不是自己家的鸡，只要是看到那天上的鹞鹰，大人孩子都摇旗呐喊，鹞鹰也就吓得仓皇逃遁了。
（五）
其实吃笨蛋一直就是件奢侈的事情！小时候妈养的母鸡很健康，也爱下蛋，可是母鸡们下的蛋，基本不是用来吃，而是用来卖的，七八分钱一个，一斤鸡蛋能卖八九毛钱，换油盐酱醋。
在这些母鸡中有奶奶的三只，母鸡们下的蛋各不相同，大的小的，红的白的，长的短的，奶奶的鸡下的蛋奶奶认识，别人不许去捡，更不许母亲卖，留着来人，或奶奶自己吃，再就是给爸爸吃。当然我们有时候也能沾点光。
奶奶八十七岁，踱着三寸金莲，家里院墙有小门不走，非得翻越小墙去捡蛋，让大家引为笑谈，奶奶很引以为豪，真真是无龄感的表率，在这一点上，我觉着我得了奶奶的真传。
端午节的时候总是要每人煮个鸡蛋吃，我在家老小，妈总是多照顾我一个鸡蛋，我先吃掉一个，留一个放到西屋藏起来，那天我去西屋去取鸡蛋，一下子碰上妈嘴里嚼着鸡蛋皮……我很是吃惊，难道鸡蛋皮也可以吃？这一幕经常出现在我的脑子里，我想等我长大了，挣了钱，把全世界的鸡蛋都买来给妈吃个够。可是等我能挣钱了，鸡蛋已经不再是稀罕东西，而妈还为了我们能吃上“笨”蛋而养好多只鸡。
（六）
8月
24日这天，我突然做出了一个很坏的决定，这是跟我一贯的世界观是不相符的，内心特别不安，因为心内惶惶，也就没有注意那晚我的鸡们是不是在家。
25号早上，我爱人说，剩下的四只鸡都不见了。昨晚就没回来，被关在大门外了。我一下子就想，完了，报应来了，我的鸡们不会回来了。
我们等了许久，这个时候，鸡们早就该回来吃食了。我拿着鸡食盆子和勺子，方园几百米敲得震天响，如果我的鸡们还在，都可以听见，如果它们听见了这声音，一定会嗖嗖跑回来的，可是这一次只能是望穿秋水恨不归了。
（七）
透过窗子，我呆呆地望着大门口，希望我的四只母鸡神仙一样再一次降临。
已经有两天了，我就断了念想，它们真的被人给偷走了，可是我宁愿相信是被老黄给抓去喂了小黄了。因为我们院子周围真的是有黄鼠狼，可是它们怎么可以给我斩尽杀绝？
我真是知道什么叫失魂落魄了。因为这不只是鸡和蛋的问题了，几个月来，我已经跟它们建立了深厚的感情，已经习惯了它们在我的脚前脚后。我蹲在那的时候，它们就好奇地啄我裤角上裤腿上的亮钻，呼啦啦跟着我去抢食吃，我每天下班回到家顾不得放下包，第一件事就是去鸡窝里捡鸡蛋，母鸡们从来都没有让我失望过。
我喜欢看它们寻找食物的样子。我家大门前的几个树坑，像一只神奇的木碗，里面有吃不尽的好东西。它们几个经常守着这几个树坑，不停地刨啊刨，啄来啄去，我看那里面也没有什么啊，可是它们依然非常执着地寻找。我觉着自己跟它们也有些相像，面对看不到的远方却执着地寻找着什么。
它们也会犯点小错误，总是觊觎着我的小菜园，趁着我们不在家的时候，就偷偷钻进去搞一下破坏，但是我都原谅了它们。它们下完蛋也是静悄悄的，从来不会喊“个个大”！
如今它们在我的世界里蒸发了！我突然唯心起来，几只鸡的丢失，让我终于做出一个正确的选择，然后彻底心安。
呜呼我的鸡们，你们还是下蛋的好年龄，如今成为了谁的盘中餐？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