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与儿子（之二）
四
考入政府机关的喜悦，很快被儿子的问题冲淡，媳妇要上班了，谁来管这个四六不懂的“崽子”，成为当务之急。我在屋里抱着孩子团团转，也没有好办法，媳妇说你再转，孩子该吐奶了，奶？奶奶！对呀，让他奶奶来，“危难”之时想起了奶奶，我灵机一动。尽管小时候，常将她老人家气得翻白眼，孙子的事，那是肯定的，果然，母亲从乡下急匆匆进城了。
儿子特“驴”，撒欢撂撅子，没有老实时候，常常把他奶奶折腾得通身是汗，连上厕所的功夫都没有。这家伙不吃饭，就一手活，吃奶，一大瓶子奶，咕咚、咕咚一气就造下去，不一会，床就给你尿一大摊，估计我都不一定象他那么有尿。他半夜里哭，真的不愿意起来，媳妇捅鼓我，说儿子饿了，说我是值晚班的，这值晚班也没有天天值的呀，唉！谁让我欠他的，沏上奶，拿缸子来回倒，到不凉不热，装进奶瓶，再塞入他的小嘴中，他咕咚完，消停了，我才躺上床，屁功夫不到，媳妇又说了，快！快！又“热乎”了。还让我睡觉吧，我极不情愿地起来，给他整舒服了，还没我等我上床，他倒摸着媳妇乳房先睡着了，没有这么欺负人的，这不是夺人所爱么。那时挣得少，一个月也就一百来块钱。他可不管三七二十一，6元一袋的飞鹤牌奶粉，也就喝两天，你心疼钱，就让你心疼，疼死你得了，儿子真的不讲究。冬天的时候褥子干不了，就只好给垫被子，这个 “小祖宗”，毫不客气，兵来将挡，水来土掩，总能给你尿湿。有时我自己在家的时候，床尿频了，气得不给换。他躺在那，却不以为然，两只小手向上一抖一抖的，嘴里哼哼叽叽，偶尔嘿嘿一笑，看到他得意的样子，我只好说，你赢了，我给你换。
朋友们建议还是送他上托儿所，这样有利于孩子心理健康、日后合群。到了托儿所，他也不象别人家的孩子，在托儿所吃个饱回来，偏偏回家再喝那金贵的奶粉，同我叫上劲了。我同媳妇说这孩子傻，怎么不知道给家省点呢？媳妇说你才傻呢，托儿所的饭不好吃，其他孩子怕老师，老师盛多少吃多少，不敢剩下，老师说就你儿子胆大，不听话，主意正，想吃就吃，不想吃谁也不好使。
儿子到托儿所也没惯着谁，想尿照尿，尿量有增无减，而且殃及鱼池。这还不为过，最主要的是老师不注意的时候，收拾小朋友，而且“下死手”，卡脖子，常常是让对方防不胜防，这不要命么，我都纳闷了，这都跟谁学的呢？接他的时候，不是老师汇报，就是其他家长告状，好象儿子没有家教似的，我也没教他这么整呀，唉！她们哪里知道，儿子生来就同他爹对着干，我只好点头哈腰，赔礼道歉，给他在外面还得“擦屁股”。憋着气回家，靠着被子想（那时租住平房，睡火炕），奇了怪了，这小子 “伤”的都是小男孩，女孩一个不逗，儿子长得不象我，脾气不象我，就好色这一点象我……
五
儿子把我搞得筋疲力尽，体重从120，下降到不足110，媳妇体重却从110直逼140。有时兴致所至，竟让我抱抱她，我说行，敷衍一下，谁知我没有明白她的意思，原来是想让我把她抱起来，天哪！这个浪漫我来不了，说你把我整死得了，我苦笑着。
冬天来临了，我考虑更多的是让她们有个温暖的窝，浪漫解决不了寒冷和饥饿。工地的废木料我成车拉回来，煤托人从燃料公司买大块的，公司还给拉来一车原煤，望着小山一样的过冬材料，就象个土财主，瞅着同租一个房东的其他两个难弟，得意洋洋地说，兄弟，缺劈柴随便拿，俨然老大气派。
我租的是正房，亮堂且宽敞，比厢房多花5元钱，还不是为了儿子。儿子这时已经满地跑了，虽然还不会说话，但真的会“打酱油”了，还会到商店拿东西，老板当然让他拿，但账照记不差，有时也给我赊得目瞪口呆。
有一天，饭后，媳妇在外屋收拾家什，我将外屋炉子上烧开的水灌入暖瓶，剩下的水，倒入了炉子边上的脸盆里，准备一会给儿子洗脸，我拎着空壶去室外的“洋井”压水，准备坐在炉子上继续烧。就在这时，只听屋里一声惨叫，我脑袋立即大了。原来这时，媳妇正转身往碗橱里放东西，儿子自己在屋里，突然扑开里门，门是往外开的，门坎子一绊，顺着门就悠到了外屋的门后，胳膊肘正好触到我放完开水的脸盆里，尽管脸盆瞬间被撞翻，但他是穿着毛衣的，我手忙脚乱地将刚接的凉水，倒在他那个胳膊上，他仍嚎哭不止，赶紧将他抱到屋里脱衣服，不好脱，就用剪子剪，剪开后媳妇吓得说不出话来，我说赶紧送医院，毯子一裹，我抱着儿子，坐上房东二小子的大自行车直奔医院，医院急诊室的医生，简直是畜生，他们不紧不慢地看完说，现在住不了院，我说那赶紧给孩子包扎呀，他们说不能包，得观察，明天再来吧，这不急死人么，在其他患者的提醒下，说去二三四吧，那里专治烫伤。我截了辆吉普车，飞快地将孩子送进了二三四医院，岳父闻讯赶到医院后，将我们骂得狗血喷头，我无言以对。孩子治愈后，肘部还是遗憾地留下了疤痕。
住院期间，我和媳妇领着孩子，在医院外的凌河大坝上散步，突然孩子会叫爸爸（妈妈早就会说）了，“爸爸！”这么简单的两个字，童稚的声音里，似有千钧的力量，在撞击我的心灵，不堪一击的心堤，顿时轰然倒下，一决千里。我转过身去，内心翻腾，泪如雨下，不能自抑，我配当这个爸爸么，我是个合格的爸爸么？爸爸是不是应该不让他的儿子受到伤害？我暗下决心，儿子，只要你今后玩得开心，什么都答应你，我只要你健康！
（写于2008年9月11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