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遇毛贼_我们正年青_北票论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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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2019/5/2 14:59:36
来自：北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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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路遇毛贼

                                                  川州一夫

        那是2004年的春天，我从内蒙古集宁市乘火车去往呼和浩特。走进集宁南站的售票大厅，有十来个人在售票窗口排队买票,不远处有一个人在悠闲地抽着烟，还有一个人在仰头看着墙上的列车时刻表。

        火车徐徐进入站台，上车的人不是很多，当我站在一个车厢门口的时候，有一个二十多岁的青年急忙加到了我的前面，他左手拿着一瓶饮料，手臂上搭着一件上衣。下车的人很少，当最后一个人下车后，这个青年的右手扶着车把手却迟迟不上去，我身后的人嘴里抱怨着那个青年不快点上车，用力地向前拥挤我。

        这趟列车不是对号入座，我迅速地找到了一个座位，把皮包放到了行李架上。在我前面上车的那个青年却忽视了这个空座，向前面跑了过去，我身后上车的人看到了我的对面还有个空座，高兴地坐了下来，自言自语道：“看了吗，有福不用忙，没福跑断肠。”我看他有三十多岁的年龄，戴一副无框眼镜，穿着很是讲究，手里还拿着一个精致的公文包。先前上车的那个青年没有找到座位，无奈地站在我身后的过道上。

        对面这个戴眼镜的人很随和，不停地和周边的人搭话，还客气地问我在哪儿下车，吸不吸烟，可他唯独没有与那个同时上车的青年说话，也许他们彼此不认识，也许还在记恨刚才上车时他耽搁了我们的时间。

        售货小车过来时，那个青年拿了一盒扑克，戴眼镜的人拿了一瓶饮料，青年却没有付钱，是戴眼镜的人付的钱，可两人彼此还是没有说话。

        我的心中不免有了疑问：这两个人看似不相识，可付钱的时候怎么是这样的自然啊！

        列车快要进入了卓资山火车站时，一个卖烧鸡的人走进了车厢，大声地要喝着：“卓资山烧鸡，二十元一只，三十元两只。”走到我身边的时候，恳切地对我说：“大哥，你买只吧！你给25元钱，两只就都给你了。”

        我客气地说不买。

        戴眼镜的说：“卓资山的烧鸡在内蒙古是很有名的，外地人路过这里都会买上一、两只。”

        我笑着摇头，执意不买。卖烧鸡不知怎么就是缠着我，央求我买一只。

        火车停下了，我习惯地朝行李架上看看自己的皮包，只一眼，头顿时“嗡”的一下，皮包怎么不见了！我又仔细地看了一遍，真的没有了。我四下寻找，见身后的那个青年已向车门走去，我清楚地看到他手里拎着的是我的皮包，我要追上去，可卖烧鸡的人却挡在我的前面，我推他躲开，他就是不闪身。

        戴眼镜的人拍了我的肩膀一下：“大哥，怎么了？”

        “他偷走了我的皮包。”我本能地回头说了一句，只是我这一回头，卖烧鸡的好像没有站稳，一个趔趄靠在了我的身上。

        恍然间，我想到这三个人是一伙的，我再看戴眼镜的人时，他以向车厢的另一侧走去了。我几步追上去，右手从后面抓住了他的衣领子：“站住，你他妈的，往哪里跑！”他用力地挣脱，手胡乱地向我打来，我立即用左手臂锁住了他的脖子，他的眼镜也掉在了地上。卖烧鸡的从我的身后用力地拉扯我的衣服，还在我的头上、背上打了几下，我后发腿，狠狠地踹了他一脚。这时有人在喊：“这是谁的皮包，这是谁的皮包！”我回头的功夫，戴眼镜的那个人挣脱了，卖烧鸡的也向喊声跑去了，我看是那个青年双手举着皮包，赶紧跑过去，他把皮包仍在了地上，在我拾起皮包的时候，青年和卖烧鸡的都跑了，回头再看，戴眼镜的人也不见了。

        只是在这短短的一、两分钟的时间，我就被他们耍得焦头烂额，汗都出来了。

        我喘着粗气，两手抱着皮包，惊魂未定时，火车启动了。

        车厢里的人们都用惊讶地看着我，从他们的眼神中我能看到他们对那几个毛贼的忌惮，也能感受到他们从心里对我的敬佩。

        从新坐在座位上后，听到座位前后的几个人嬉笑着说：“这个卖烧鸡的跑了，烧鸡都不要了。”我回头一看，那两只干瘪的烧鸡放在小桌子上。

        火车开出卓资山火车站几分钟后，我见座位对面的人们在向我身后看，我也回头，只见一个人拿着那两只烧鸡匆匆而去，看着他的背影，竟是那个卖烧鸡的，心中不觉好笑：真是个毛贼，两只烧鸡还回来取走，就不怕被我抓住吗！在人们的纷纷议论声中，我才知道这个毛贼并不是小气，两只烧鸡是他作案的工具。此时我想，他在卓资山没有下车，那两个人会下车吗？心里顿时有了警惕。

        在呼和浩特下车时已是暮色苍茫，火车站出站口的右侧是呼和浩特长途汽车站，两个车站的乘客汇聚在这条不足5米宽、百米长的道上，你来我往，拥挤不堪，实在是太乱了。讨饭的跪在地上，手里举着小盆、小碗，爷爷奶奶地叫着；浓妆艳抹的妇女手里拿着旅店名称的牌子，口里喊着单间、双间、标准间，不停地追逐着单身行走的男人；卖花生、瓜子、麻籽的小贩坐在人行道上，全然不顾会被人们踩在脚下；卖烤地瓜的、卖手机套的、抓奖押宝的五花八门，什么样的人都有，让我看得眼花缭乱，我去过大大小小上百个火车站，从没有见过如此混乱的场面。

        公司服务单上写的地址是：呼和浩特热电厂，呼和浩特市回民区，西郊，孔家营。从字面上看离市区不会太近，那儿有没有旅店也不得而知，我想还是先吃完饭询问一下再去吧。

        我自知站前的饭店比较混乱，向车站的右侧走了一段路，走进了一家普通的饭店，十几张桌子还有两个空位，我找了一张靠墙的桌子坐下，点了一饭一菜。当我吃完饭叫服务员付款的时候，突然看到一个人摇摇晃晃地朝我走了过来，手里还拿着一个酒瓶子，我惶恐地看着他，本能地站了起来。他的个子明显比我高了很多，眼睛红得吓人，面目十分狰狞，他把酒瓶子重重地放在桌子上，嘴里含糊不清地说着什么。我被他的举动彻底吓懵了，心咚咚地跳，紧握双拳，感到身体在微微地发抖。吃饭的人也都瞪大眼睛看着我们，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就在这危机的时刻，一个三十多岁的胖男人迅速地出现在我们的面前，声色俱厉地喊道：“你这个酒蒙子，又他妈的欺负外地人！”

        酒蒙子好像是骂了胖子一句什么，我没有听懂，那个胖子抡起巴掌重重地打在酒蒙子的脸上，酒蒙子双手捂住了脸，瞬间，鲜血从指缝中流出。胖子怒气未消，还要打他，酒蒙子嘴里骂着跑出了饭店。

        饭店里的人都被胖子见义勇为的行为惊呆了，我更是无限感激：“谢谢你，真的谢谢你！”嘴里不停地说着。

        他很淡定地环视了大家，拍拍我的肩膀说：“没事，我就看不惯欺负外地人的家伙。”

        服务员早已站在我的桌前，一副见怪不怪的表情。

        “多少钱？”我问她。

        “18元。”

        我掏钱的时候，心中一震：衣兜里竟然一元钱都没有了，我又掏了几个兜，也是没有。我明明记得在集宁南站买完车票后，把找回来的六十多元钱装在衣兜里了。我只好在上衣里面的兜里拿出一百元钱交给了服务员，在她接过钱的时候，我看到到她的眼神有些复杂，把钱找给我时，感到她用力地在我的手上压了一下。

        走出了饭店，胖子也跟着我前后脚的走了出来。

        “呼市很乱，多加小心。”胖子语重心长地叮嘱我一句。

        “谢谢你，谢谢你。”我重复着这句说了几遍的话。

        我举目四下张望，天已经完全黑下来了，心里一片茫然。

        “在这儿住宿，一定要找一个安全的旅店。”那个胖子没有走，仍然站在我的身边，似乎是随意却又带有关切地说了一句。

        “对，找一个安全的。”我附和着说了一句，此时，我决定住下，明天再走了。

        “啊，你还是住华兴宾馆吧，那里安全。”

        “远吗？”

        “不远，我送你过去吧。”

        我很感谢这个见义勇为又热心的人，边走边唠。走了百十多米，来到了一个宾馆，从门脸上看还算豪华，但我感到不是一个大的宾馆。来到吧台，服务员热情地说：“单间140，押金100。”

        “住这儿吧，国营宾馆，安全。”胖子的提醒让我打消了再到别的宾馆看看的想法。

        我交了钱，拿了房卡，又习惯地要了一张宾馆的名片。胖子见我住上了，满脸放心地离开了我。

        走进房间，立刻傻了眼，这样的房间，就是在秦皇岛也不会超过80元啊！后悔方才大意没有先看一下房间。

        坐在沙发上，不仅感到浑身疲惫，还有些懊恼，又想起了车上的一幕，饭店的惊险，这个见义勇为的好人，还有那个酒蒙子。想到酒蒙子，我突然想起曾经听同事们说过这样的事情，难道那酒蒙子和见义勇为的人是在演戏吗？那一巴掌打出的鲜血，也是事先做好的道具吗？想到这里，不由得惊出一身的冷汗：胖子知道了我是孤身一人，看出了我唯唯诺诺的性格，看似漫不经心地把我送到这个宾馆，实际是把我完完全全地掌控了。

        我惶恐地从沙发上站了起来，整个神经都紧绷了，这个宾馆，我不能住了，说不定还会出现什么幺蛾子。赶紧离开这里，但对花在这儿的240元钱又有些不舍，去退宿，即使宿费不给退，100元钱的押金也应该要回来。我一手提着皮包，一手拿着房卡向楼梯走去。当走到二楼转弯的时候，听到吧台有人在说笑，驻足，听到有男人的声音，心里顿时紧张，我不敢确定下面是不是胖子他们，但有一种不好的感觉：胖子他们存心要害我，说不定就没有走，也许就在吧台，也许会在哪个地方监视着我，240元钱，对安全来讲，孰重孰轻我还是知道的。

        正门不能走，但宾馆都有安全门，能不能有后门不敢确定，但要适适。

        我迅速地返回，从三楼安全门往下走，走出一楼的安全门，果真是个后门。

        出了后门，迎面过来一辆出租车，我上车后告诉司机：“去电力宾馆。”司机定睛地看着我：“电力宾馆？没有电力宾馆啊！你说的是不是满都拉宾馆啊，电力公司那儿的。”我迟疑了一下，想是不是电力宾馆不重要，只要赶快离开这儿就行：“啊，就是。”我敷衍了一句。

        出租车开出华兴宾馆这条街向右转，又驶向了火车站的方向，我心中疑虑，难道就没有别的路可走吗？

        大道两边的人们，随意地横穿马路，完全无视交通规则，出租车只得慢慢地行走。突然，车停了下来，一个中年男人敲了敲司机的车窗，司机没有理他。我正在纳闷，车的右前面出现一个手拿着鸡毛掸子的老汉，他拿着掸子在车上掸了几下，便抓住了车门的把手，我下意识地拉住了车门。

        “要钱的，给他几元吧！”司机无奈地说。我这才明白是怎么回事，随手掏出10元钱，打开车窗一个缝隙给了他。

        出租车右转南行，进入一条双向4车道，完全没有了站前的混乱。

       “师傅，方才敲你车门的人是怎么回事？”

        “那是个砍货。”司机笑着说。

        “砍货，什么意思？”

        “赖子，讹钱的。”

        “啊，原来是这么回事啊！”

        “外地人，女司机只要一开车门，就别想再走，至少要给百八十元钱。有时也拦截出租车，我不怕他，他不松手，我就开车，他也怕死。”司机满是骄傲地说。

        听了这话，我的心里一块石头落了地，自己还以为是胖子他们的人呢，好笑自己，真是草木皆兵，太紧张了。

        车走了几分钟，被十字路口的红灯拦了下来，从车窗望去，我看到了内蒙古电视台，看到了昭君大酒店，看到了华灯初照下的车水马龙。我这才感到内蒙古首府竟然是如此的繁华，彻底颠覆了我下火车时对呼市的印象。

        汽车又走了十几分钟，来到了满都拉宾馆。下车后四下张望，右侧是北方联合电力的高楼，对面是内蒙古电力的大厦，走进宾馆，说不上有多么的豪华，但绝对是正规的国有宾馆。我住进了二楼的一个标准间，非常的干净整洁，这让我的心全部放松了下来。我脱掉外衣，小心翼翼地用衣架挂好，又满意地看了一眼，突然感到，这接二连三地遇到的怪事，莫不是与这身西装有关系吧？——培罗蒙西装。很有可能，每次出差，我是随便穿着夹克衫、休闲服，这次是公司硬性规定，身着公司统一发放的服装，说是为了企业的形象，对，还有这个皮包，我从前都是背着大兜子的。不管我的猜想对不对，明天一定换身衣服，换个皮包。

        躺在床上，翻来覆去地睡不着，想想从华兴宾馆的出走，完全是正确的，说不定那个胖子和酒蒙子已经去了我住的房间。又想，火车上的那三个毛贼是不是与这两个人是一伙的？不觉得好笑，自己太神经了，怎么会这样的联想啊！但火车上的那三个人会这么轻易地放过我吗！我没有忘记手臂勒住那个人脖子的时候是多么的用力，我踹卖烧鸡的那一脚有多么的狠，还有，他们在卓资山并没有下车。

        越想越睡不着，心中的疑问反反复复，为了证实那个胖子是不是个骗子，决定给那个宾馆打个电话。我看看手机已经22点多了，拿着华兴宾馆的名片，拨通了电话，“您好！华兴宾馆，欢迎入住。”手机里传来了吧台服务员职业的声音。

        “我是305的，有没有朋友来找我？”

        服务员一听是305的顾客，惊喜地说：“啊！有，有，你等一下。”

        说话间，电话里传出几个男人说话的声音，随后一个人接过了电话：“朋友，我们过来看看你，你到哪儿去了？”

        我听出是胖子的声音，“我们”，是什么意思？我断定他是一时的大意，说出了他是与同伙来的，便装作客气地说：“啊，在那个饭店我没有吃好，又出来吃点。”

        “啊，吃饭？你在哪儿吃饭呢？”胖子急切地问。

        他真的会相信我在吃饭吗？我想起了那个豪华的昭君大酒店，随口说道：“昭君大酒店。”

        胖子迟疑了一下：“昭君大酒店，我去接你。”

        这次，他没有说“我们”。

        我心中暗暗地发笑：“不用了，我一会儿就回去了。”

        挂断电话，心里一片坦然，迷迷糊糊地进入了梦乡。

       从那次从经历后，我落下了一个毛病，每次出差都会观察形形色色的人，还别说，真的发现过几个毛贼。

                                                                                  2019年4月4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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