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天都有故事的人 (三)
我喜欢听刘燕讲她从前的故事。
刘燕说她是辽宁省葫芦岛市张相公屯的人。她出生的第三天,正赶上九一八事变,凶残的日本鬼子闯进屯子烧杀抢掠。慌乱之中,爹妈划拉起家里所谓值钱的东西抱着逃命,西街老李头见刘燕爹妈一溜烟地往深沟里跑,他好心好意顺手替刘燕的爹妈把门上了锁。天傍黑的时候,爹壯着胆想回来抱她。她爹刚走到沟口,猛然看见一个日本鬼子端着明晃晃的刺刀在追杀一个本屯子里的人,她爹收拢了脚步,像被钉子钉在那里一样,屏住了呼吸。次日清晨,逃难的人们听不到枪声,看不见硝烟,才胆颤心惊地陆续归来。爹妈回到家,开锁的时候,瞥见门框有被刺刀别过的痕迹,悬着的心才得到一丝安慰!
刘燕说自己属于福大命大造化大的人。如果鬼子在屯里烧杀抢掠之时她大哭不止,杀人杀红眼了的鬼子怎么着也得别开她家的门,一刀要了她的小命!最让爹妈看不下去眼的是,幸存的刘燕已经哭哑了嗓子,两个小脚后根蹬镲得都秃撸皮了!
刘燕的绰号蕴含着民族恨。她说,大约长到五六岁的时候,有一天,她掺和到大人堆里去玩,一个人回头瞅瞅她,自言自语道:我以为谁来捣乱呢,是 “洋刀漏”啊。刘燕听到屯里人管她叫“洋刀漏”,不解其意,嘤嘤地哭着跑回家,问爹妈:我有名有姓他们不叫,为啥管我叫“洋刀漏”?!爹妈不仅如实地对她讲述了上述经过,还告诉她,那次鬼子进屯血洗,连你算上,屯子里有四个人没跑掉——前院司家的一个人被杀死在菜园里;西街老李头躲到井里,被鬼子发现,弄上来,用刺刀残忍的给捅死了;另一个姓司的人,也是死在鬼子的屠刀下。因为你侥幸地活了下来,所以人们给你起了个“洋刀漏”的外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