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题: [原创]腊月里的鞭炮

腊月里的鞭炮 

一进腊月，老北风刮得正猛，可扯着街筒子灌。一大早，朝阳大什字儿四面街上各家买卖门前，就被一家又一家卖鞭炮的摊子给糊了个严严实实。
    卖鞭炮的大多数都是自家卷的炮仗。有的是用条桌码上一圈圈红的绿的“二踢脚”、大挂鞭、一声雷卖；有的是用几个大花筐摆上板子做摊床，有的是用柳条笸箩装鞭炮，有的使用小推车，推来推去十分方便；有的索性把布口袋往地上一铺，摞起一圈又一圈粗的细的“二踢脚”码到半人高，像垒起一道小墙，撂地摊。
    那“二踢脚”卷牛皮纸时又缠裹了麻批儿，打到半空中再挽一个花儿才炸响，那叫脆生。听了响动，这时有人就会说：“看人家做的二踢脚，这炮仗捻掐得准。不多不少正好。”人们放“二踢脚”都是用手松箍拢地掐着放，点燃了纸捻，胳臂一伸，“二踢脚”从手指间“嗖的——”飞上天的一瞬，心里有股说不出的高兴劲儿，只有放过“二踢脚”的人才有那种切肤般的痛快体验。“二踢脚”小的有大拇指粗细，中的有一掐粗，大的比擀面杖还粗些。大的人们都是立在地上放，谁也不会“铁烧红了用手拿”。
    这边摊上刚刚有人手拿着放了一两个“二踢脚”,“丁当”一个脆响细碎的纸花刚刚从半空中飘散开来，那边就有人点着了高挑的一挂大鞭“劈劈啪啪，劈劈啪啪”地响个不停，蓝色的硝烟和着火药味弥散着，细碎的纸屑被炸得四处乱飞。那“一声雷”没有捻儿，放时得剥开上边的一层薄纸直接点燃炮仗药，点炮仗的人将“一声雷”摆在开阔地界，点着了就急忙往回跑 ,“一声雷”冒出的一股白烟，人们也吓得一边捂着耳朵一边连忙往后跺，随即“咕咚——”一声巨响，仿佛整个大什字都使劲跟着晃了一下子…… 

有的小孩子专门用手指尖儿掐着小钢鞭的尾巴放；有的连小手指头般的大白鞭也敢拿着放。二哥有个同学，姓牛，在小什字卖洋烟卷儿，用手拎着一挂小鞭，点着了就放起来。放到最后，把几个小鞭望空中一扔，根本烧不着手。这样看着看着，我也情不自禁拿着大白鞭放起来，用秫秸穰点着了长长的炮仗捻儿，瞅着炮仗捻儿“嗤嗤”地冒着白烟和火花，忙把胳膊伸得直直的，把头背到一边，心都提到了嗓子眼儿，有时一会儿半会儿也不响，连忙回头扫一眼，再背过脸去，有时刚刚转过脸来瞅，那炮仗啪地就响了。放了一个、两个，胆子就大了起来。有时也不背过脸去，就瞅着炮仗响。那一回，不知怎的，大白鞭没响却一下子从后边呲出来。正好呲在中指和二拇指的缝上。那股火辣辣的劲儿，一时疼得我直跳脚。那还是在大舅家放的，只有大舅家的几个姐姐知道，多亏妈妈不知道，我连忙把手插到一个铜盆的凉水里，泡了一阵，火辣辣的劲儿才过去。后来一疼就往水盆里插。回到家，我就吞着袄袖子，过了几天，指缝儿冒了血，又孬浮流了脓，一直一个正月才好。以后再也不敢拿着小鞭放了。放小鞭归放小鞭，可从来也不敢放“二踢脚”。连哥哥们放“二踢脚”我都躲得远远的。
    到了中午，在大什字儿，有看热闹的，有在一边卖呆儿的，有跟着起哄的，有趁机混水摸鱼的。有的人点着了小钢鞭，专往人堆里扔，不是吓人一跳，就是烧了谁的脖领子、棉帽子，再不就是烧了哪个人的棉袄，有时有的人光顾了抻着脖子看热闹，衣服着了还不知道，直到冒出了一股股的蓝烟，闻到一股布拉区子味儿，才知道自己的棉袄被烧着了，赶忙着囫啦灭了，找谁谁也不认账。这时冒坏水的小孩子正躲在一旁“嗤嗤”地笑，还有的干脆大声白嚷：“谁放的，哪个臭王八犊子！”一语双关。
    有时有的人点着了小鞭，往人堆里扔过了头，一时点着了炮仗堆,“二踢脚”丁当乱响，大挂鞭响成了一锅粥。急得卖鞭炮的忙三火四地往地下推,“二踢脚”四处乱飞：有的飞上了天，有的打了横炮,有的坐地就响了，鞭炮声、喊叫声乱成了一个蛋。人们慌忙四处逃避，有的孩子却钻过人空儿忙不迭地往里跑，一边忽拉着一边去捡那些没有点燃的“二踢脚”。更有胆大的小孩子用脚踩着正在“劈里啪啦”响着的大挂鞭一边用两手往下扯，一边往自己的胯兜里装。
    有时候，即使自己放过的小挂鞭儿，也要从炮仗皮子中挑拣出那些还没响的炮仗。这些炮仗有的有捻儿，有的没捻儿。有捻儿的，就放了，有些没捻儿的就撅折了，放呲花。呲花不好点儿，我们就把撅折的炮仗放在石台上，几个对在一起，点着了一个，一呲，一圈几个就点着了。我们管这叫老头呲老婆。白天放也就是几股白烟，晚上放才会有呲花。

那腊月的鞭炮又响起来，响起来了——从我的心头。

2007年11月初

“那一回，不知怎的，大白鞭没响却一下子从后边呲出来。正好呲在中指和二拇指的缝上。那股火辣辣的劲儿，一时疼得我直跳脚。那还是在大舅家放的，只有大舅家的几个姐姐知道，多亏妈妈不知道，我连忙把手插到一个铜盆的凉水里，泡了一阵，火辣辣的劲儿才过去。后来一疼就往水盆里插。回到家，我就吞着袄袖子，过了几天，指缝儿冒了血，又孬浮流了脓，一直一个正月才好。以后再也不敢拿着小鞭放了”。

         楼主美好的回忆，质朴、真切的描述。记得我小时后家里也有一个铜盆，“孬浮”这个词也常用，是感染发炎的意思。

  男人怎么都喜欢鞭炮！我一听放鞭炮就闹心！特别是过年，想看看晚会都不容易！

 炮竹声声辞旧岁

           欢天喜地迎牛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