桃花写个过年,唉。我直接说,我不喜欢过年,过年真的很遭罪,一到过年我就发愁,为了这个过年我都烦透了。实话实说,花钱出力我都愿意,就是过年就等于把我弄一场大病一样。真累。
小时候啊,那么期盼过年啊。过年多好啊,有新衣服穿、有好吃的吃、有鞭炮放、有灯笼提、有亲朋好友来、有秧歌看、不用上学、不用做作业、满大街的疯跑也没有人管、还能骗到好多的零花钱……那感觉真好,放松、热闹、开心、幸福,几乎所有的美好的词汇都和过年有关联。
但是从什么时候开始过年就变成了负担了。大概是从所谓的长大成人开始吧。上高中以后就开始痛恨过年了,那时候总是有人提醒自己,过了年也不小了,要站有站相坐有坐相,条条框框的约束,过年也不能孩子一样疯跑去,来了客人也要出来端茶倒水,听别人夸奖:看人家孩子,几年不见,就长这样高了,学习好不好啊?自己呢也要遵守家规家训,见人鞠躬,说话得体。真是忒烦人了。
打小养成了病根了,那就是尽管在朋友面前能笑到打滚,但是在长辈面前一定笑不露齿的。头些天正在街上和一群同学狂玩,远远的看见一老人过来,知道是老爸的同学,马上身子站直,紧走几步,毕恭毕敬的鞠躬,问东问西,满嘴亲热的废话,临了还不忘叮嘱:家父对您甚是想念,有空来家串门云云。
等到老人家颤颤巍巍走过去我才敢把腰直起来,大喘一口长气。尽管离朋友们有几步远,可我的衰样他们也看个正着,免不了一晚上被他们嘲笑。
现在过年太可怕了,比见个把长辈装孙子还要衰几倍。
参加工作之后,尤其是结婚之后,过年简直就成了灾难。
先是,接近年终,结婚的、欠人情的、该意思意思的,都要人民币去搞定。然后是两方面的亲属,三姑四婆列个明细表格出来,宁可错杀一千也不能漏网一个,要不人家要挑理的。亲朋好友还要忙忽忽的聚会,天天是同学朋友同事的饭局,总之是吃了这家吃那家,满城市的饭店穿梭,最后结算谁都没少花钱,不去还不成,亲戚可以不要,朋友不要一个那是要挨骂挨打遭离间的,那滋味,回家去吐死也要喝。
接着是采买过年商品,从青菜到调料一样不能少,每次都是提两个袋子,东西全部分成两份,诸如五斤奶糖、十斤瓜子、六斤蒜薹、七斤黄瓜……春节前三天那菜是出了名的贵,那也得买啊,就看见我口袋里的票子哗哗的流出去了。
然后是打车回家,几百里的路程大包小包的还哩哩啦啦的带着漏水的鱼虾,真是要多累有多累。
接下来的若干天就要冒充孝顺媳妇开场啦。
婆婆的家的男人都挺金贵,人家是绝对不能染指厨房的活计的。我就是在家把先生使唤死了,到他家里也要把他当根葱放炕头供着。你想想,天天呼来喝去的一个家伙,忽然就翻身农奴把歌唱了,能不让人气愤吗?
婆婆家地理位置特别好,在一条省级公路的边上,两面是山,长满了树。院子的后面就是一个杏树山,出门走五分钟就是一条曲曲弯弯的小河。第一次到他家简直怀疑到了人间仙境,那个美丽啊,后来才发现,到了那里手机都没有信号。美丽是因为没有文明的践踏啊。
如果不是因为过年,换个季节回家,那风景绝对能媲美名胜。但是过年是没空欣赏风景的。
鸡鸭鱼肉吃的要吐的时候,就迎来了大年三十了。这一天是最不能出差错的,话要好好说,事情要好好做,要不就意味着一年不顺当。就是掉个勺子也不吉利,所以一向马马乎乎的我到了年三十就噤若寒蝉,赶上林妹妹进贾府了,不敢多说一句话不敢多行一步路,生怕被耻笑了去。好不容易捱到了半夜,迎来的是最隆重的仪式——发纸。大约十一点左右吧,把早就事先在院子里准备好的木头点燃了,这个点燃物还有规矩,最好的材料是芝麻秸,意味着来年芝麻开花节节高啊。然后放鞭炮礼花,满村子都是一片硝烟味道,一片震耳欲聋,这个活是男人做的。女人这个时候要煮饺子,饺子煮好了要捞在一个大屉上蒸着,然后在屋子、庭院的各处点好多的纸钱。一把一把的点,各处还要烧香。送纸钱啊、驱鬼啊的意思吧。然后一家人忙着吃饺子,我若干年来养成的习惯就是这个时候不说话,怕说错了。吃完了饺子以为完事大吉了?没有,好戏才开场啊。
这个时候是全年的重头戏,黑灯半夜老的少的这个时候要盛装出迎。婆婆家这个山清水秀的村子民风一向淳朴,有很多的传统,其中之一就是午夜拜年。拜年就好好说话吧,还必须跪下来说话。女人晚上是不用出门去的,就是各家的男人穿梭往来。因为我在那里辈分很高,所以小小年纪就当了奶奶,看着头发都白了的人给我磕头拜年我着实是受不了这个,太把我当人了。还有一最麻烦的就是我回家不多,并不能认清楚所有的亲戚,叫错了那是常事。
初一一大早轮到女人出场拜年了,我就要跟着一群家族内的媳妇乱跑,一清晨呼吸新鲜的带着硝烟味道的空气到处溜达,看着迎风的对联也很有意思。每年都要和梁山好汉排坐次一样,一个一个朝见长辈,不能乱了次序。往往是跑到东头一家然后到西头一家,然后再回来东头还一家。这个我年年不操心,只管跟着弟妹乱叫,她叫什么我叫什么。开始的时候好象女人拜年是要磕头的,但是这个小村子人口虽然不多,孩子读书却很厉害,所以家家户户都把孩子送到城市去了。回家过年的都是外地媳妇,拜年可以磕头没门;在外来的压力之下本地媳妇也造反不再磕头了,所以,现在拜年就剩下一个形式。我每次看到一个个老人正襟危坐等着接受我们的朝拜,就心里特别想笑,可能越是老了越是渴望被好多人记得,还要拉着大家的手一个个嘘寒问暖的。陌生人太多了,认也认不出来,就索性自己报名,我是谁谁的媳妇,报的还不是大名,要报在他们记忆里的毛头小子的乳名才成,关键是有的名字太可笑了,铁蛋儿、栓柱之类的。我报顺了嘴,回家来还要叫叫先生的小名儿,倍儿逗。
这个程序走完了要一上午吧,然后总算是回家休息了,接下来的若干天就是天天接待串门聊天的不经常见面的亲戚了。端茶倒水陪聊的一系列活动,抽烟喝酒打牌全方位的工作。
然后是每天七荤八素的做菜、包饺子,好象除了吃饭就没有别的节目了。
整个闹到初五,该给的压岁钱也都给过了,过年才算告一个段落,外乡人都打道回府了,小山村的过年气氛还要持续好久。直到过了二月二吃过了煮猪头,才算彻底结束。
每年过年都要扮演相同的角色,自己弄点新鲜的景致成不成?不成!老人是要生气的,被骂“不孝”可是大事情。
回家第一件事情是先好好洗澡,然后躺在自己舒舒服服的床上美美的睡一觉。
过年之前光是为了别人奔波,年也过了,街上人也少了,我要逛商场去打扮自己啦。每年的这个时候我都要好好给自己买衣服,悠闲啊,约几个女伴就逛吧。到这个时候我才能感受到放假的悠闲和过年的潇洒,看着街上的灯笼和门脸的霓虹灯,由衷的心里说:过年真不错。
接着要干一个活就是盘点一下开支拉,年也过了。日子还要一天一天的过吧,今年也要好好打算一下了,估计懒觉还没睡醒呢,就又要上班去了,重复新的一轮日子。
过年其实挺无聊的。每年过年我都要郁闷好久,不是因为长老了难受,而是就没好好过成自己想过的年样,过年不应该是这样的。
我倒是渴望能一个人坐着火车去游荡。
看满天的焰火也成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