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山的重量
年关将近，机关放假了，干部轮流值班。
日暮西山时节，空山寂静，人去楼空，往日的喧嚣没了声息，大山与天际的界限模糊了。山林、树木、裸露的土地；衰草、冰溪、墓地和村寨；野兽、家畜、山鸟和家禽；老人、孩子、男人和女人。都掩埋在这无边无际的夜幕中。夜幕中使人感受到了黑暗的无极，在这无极的黑暗中，农舍中的点点灯光显得那么弱小；一两声惊梦的山鸟的鸣叫显得那么微小；风从黑暗中走来，揉着岩石，拂着松林，忽而沟谷，忽而峰峦，也多是叹息和哀怨；不冻的山泉幻想着打破这沉默的寂静，可没走多远就凝固在这绵长的谷底，象一条僵蛇那样卑微；在这无极的黑暗中我感受到了一种重量，那是大山的重量呀。
世间万物都是有质量的，只是组成的物质不同而重量不同罢了。国外有人试验，说是人的灵魂也有重量，就是在弥留之际，灵魂升入天堂前后的体重是不同的，大约也就在三、五百克吧。那么，家乡的群山又有多重呢？家乡的山的灵魂又有多重呢？
我曾在牛河梁的红土地上漫步，游荡在稀疏的林间和裸露着岩石、红土的旷野，想象着五千年前先人们祭祀女神的肃穆、虔诚的场面，想象着琢玉匠人精细、高超的技艺；我曾流连在新炻器时代的遗址旁，想象着原始人追逐野兽、采摘野果的情形，想象着篝火旁守夜人的警觉和恐惧；我曾凝视着化石博物馆长廊上的动植物而沉思，想象着恐龙在绿茵茵的草地上漫步、翼龙在树藤间滑翔，想象着火山喷发前的宁静、喷发中的暴烈和喷发后的死寂；我曾默立在无名烈士墓前凭吊，想象着抗日战争、解放战争硝烟战火的残酷和战士的英勇；想象着活着的老军人生活上的困境和肢体伤残的苦楚；我曾在现代的城市的大街上徘徊，想象着商贾官员们的灯红酒绿、纸醉金迷，想象着挣扎在瘠薄的土地上勉强温饱的村汉农妇；我曾在春天的山花丛中、夏季的涓涓溪流旁、秋霜尽染的山林间、冬雪飞舞的山梁上阅读着山的诗篇，想象着花开花落、寒来暑往的岁月流失，想象着大山的沉重。
人们打开大山的肌肤，采挖出各种各样的矿石，变成了奔跑的汽车、恐怖的大炮和钢筋水泥混合的城市；变成了贵夫人耀眼的首饰。山里农民只留下了千年不变的一片耕耘的犁铧、一弯收获的刀镰、一柄劳作的锨镐、一个个不茅的裸岩、空洞和清淡的日子。人们砍伐了大山的林木，变成了华美的家具和涂满了不尽是文明文字的纸张；变成了一缕缕取暖果腹或是敬奉神灵的清烟。大山逐渐失去了原本的清秀。人们争前恐后地吸允着地下水资源；人们放养了无数的牛羊；人们开垦了本该长树生草的坡地。满足着日益增长的人的生存和难以满足的人的欲望。
这些难道不都是大山的魂吗？
大山承载着人们的希望，无私地给予了人们的物质需求，人们感受到了大山的重量。当大山没有了能力给予的时候，人们又能做点什么呢？人们将会更加感受到大山的重量。
2006年1月15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