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采煤队干了一段时间以后,有一天,有个工友和我说:听说矿行政科的副业队买了拖拉机,正在物色司机,你学过那玩意,还不找找人,趁这机会调出去。我一听,也是,不管怎样这是个机会呀。我去了行政科,可人家一听我说明来意就说:有是有这事,可你就这么一说也不行啊,要有你们井口出面和我们联系才行,回去吧。几句话就把我打发出来了。下班回到家后,我和母亲说了这事,母亲一听,也感到这是个机会,就和我父亲说:你就管管孩子的事吧,这一晃他下井都快一年了。父亲闷着头说:不行。母亲推了他一下说:这是矿上要人,也不是我们硬塞进去的,有什么不行的?你不是说矿上劳资科的谢科长是你们一起从部队来的吗?你打个电话问问。不论母亲怎样说,父亲就是不同意。这时我说:算了,我不去了。其实这时,我心里有了谱,我决定去找那个谢科长。打定了主意,我也不理会父亲的态度了。这时的母亲又和父亲吵了起来。
过了几天,正赶上我休班,我一大早就来到了矿办公大楼,推开劳动工资科的门,我问道:请问,谢科长在不?这时,里屋的一个老头走了出来说道:我就是,找我有事?他看看我说道。我说:谢叔叔,我找您有事。谢科长把我让进他的办公室说:什么事?我说出了父亲的名字,接着我说了行政科在找拖拉机司机的事。听完我的话,谢科长吃了一惊,说:你是他的儿子?我怎么不知道?你把你的工号给我,我查查,我说出了我的工号,接着我说:谢叔叔,你查不到的,在入矿登记表上我根本就没写父亲的名。为什么?谢科长问。我就大概的把我刚刚入矿时和父亲的争执说了一下,我接着说:谢叔叔,我找你不是想走后门,我就是想推荐一下我自己,我知道,可能由于我父亲的原因你会考虑我,但我想,这应该是正常的工作调动。说完,我拿出我的驾照放在桌子上说:我学过驾驶,我会干好的。说完这些,我站了起来说:我回去了,谢叔叔,就是这事。谢科长看我要走,就说:你回去吧,好好工作,别多想。那天晚上,父亲下班回来后问我:你白天找你们矿的谢科长了?我说:嗯。为什么?父亲接着问。我说:现在矿上新买了拖拉机,需要司机,为什么我就不能自我推荐一下?父亲一听就急了:找找找,你整天想的就是怎么离开井下,是不是?我说:是的,我在找一个适合我的工作,矿上买了新车,正在找司机,我有驾照,我是一个合格的司机,我为什么不能去?父亲说:下井是革命工作,你就那么不愿意干?要是都像你这样去找适合自己的工作,革命工作谁来干?我反驳说:为什么非得我下井你才高兴?下井是革命工作,去行政科开车就不是革命工作吗?有这个机会,我有这个能力,为什么我不争取?我换个工作也错了吗?我从小到大,你天天给我讲这些大道理,可你管过我吗?上学,下乡,你管过吗?除了向我讲这些大道理,你还会干什么?说完这些,我马上意识到不好,我说的太过份了,长了这么大,我第一次向父亲这样放肆的说话,而我的放肆是父亲绝对不能接受的,果然,父亲听到我说的这些一下子大怒,他铁青着脸,冲了过来,狠狠的抽了我一个耳光。
父亲狠狠的打了我一个耳光,我一下惊呆了,因为在我的记忆里,父亲从没打过我,可现在却打了,在我二十四岁时,为了调动工作而打了我,我捂着半边麻麻的脸,用仇视的目光看着父亲,母亲吓坏了,她一边推开父亲,一边向我说:你先出去,快,可我一动不动,这时父亲冲着我喊道:你还没资格教训我,我干过什么,你也没资格知道,我在你那个岁数,早就带兵打仗了,你看看你,你还像个新社会的年轻人吗?你根本就不配谈革命工作,为了一个好一点,舒服一点的工作,你居然打着我的旗号去走后门,找关系,你还像我的儿子吗?你在丢我的脸,告诉你,走后门在我这绝对行不通。说完,父亲摔门出去了。
这时,我才觉得我的泪水流了下来,我没想到父亲会发这么大的火,更没想到对他的刺激这么大,我觉得委屈,就因为我是他的儿子就不能换工作?难道我就该像他一样,那里艰苦去那里,那里危险去那里吗?难道我的心中就该只有革命,而没有一点私心杂念?我想不通,我也做不到。
经过这一次的闹腾,我又死心塌地的做起了采煤工,因为在我的心里,我对父亲彻底的失望了。虽然是这样,别看我看不惯父亲的这一套,在心里我对父亲还是敬重的,我觉得父亲是一个真正的男人,敢说,敢做,讲信用,说到那就做到那,绝不会为了自己而去抱怨任何人,这才是我的父亲,我敬重的父亲。
大约过了一个月,我突然接到矿劳动工资科的调令,让我马上去矿上报到,另行分配工作。当时,我不敢相信这是真的,难道父亲改变了主意?不可能。绝对不可能。是不是父亲一怒之下把我调到偏远的五矿去?我怀着忐忑的心情来到矿上,谢科长看见我来了,就把我让进里屋,说:是不是感到突然?嗯,我小声的答应着。谢科长接着说;这次我们有几个人选,不过相比之下,你最合适,所以,你的这次调动是正常的工作调动,和你父亲没有任何关系,你父亲打过电话,不准调动你,可我还是把你调过去,因为你是最合适的了。我说:谢叔叔,谢谢你,可我不想去了。为什么?谢科长问。我说:我没法向父亲解释。我还是回去下井吧。谢科长一听就说:这是正常的工作调动,不是我一个人能说了算的,你要服从分配,你父亲那,我去说,跟你没关系。记住了,孩子,不论到那都好好干,别给我这老头丢脸。我说:我一定会好好干的,谢谢您,谢叔叔。跟我还这么客气,你这孩子,快去吧。谢科长说着,把我撵了出来。
就这样,结束了我一年来的井下工作,我又在城里开起了拖拉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