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题: 偷着买粮食的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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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2010/8/6 9:56:01
来自：辽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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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偷着买粮食的故事

                              川州一夫
   一九七二年的年关，机械厂农机修理门市部的老王起了个大早，偷着去北大桥买粮食。
   为啥偷着买粮食啊？年轻人大多不知道。那个年代的城镇居民的粮食是由国家供应的，叫商品粮。成年人一个月三十斤，家庭妇女二十七斤半，中小学生就更少了。粮食不够吃，但谁也不敢说，因为社会主义国家人人吃的饱，穿的暖。谁说粮食不够吃，就会被扣上对社会不满的帽子，就得挨批斗。
   农民的粮食也不能随便卖，秋收了，生产队要先交公粮，剩下的再按工分、按标准分口粮。如果谁把自己的粮食卖了，那叫走资本主义道路，也要挨批斗。

   那时抓买粮食、卖粮食的人非常的狠，一旦人赃俱获，先是没收钱、粮，轻者批评教育，重者送到强劳队。
   买粮的和卖粮的都是在秘密进行，就像电影里的地下工作者一样：买粮的把袋子装在兜子里或放到衣服里面；卖粮的不能把袋子摆在地上卖，而是人和粮食分离，只是在衣服兜里装上两把样品。买粮的见到卖粮的，问什么粮，多少钱，卖粮的从衣服兜里掏出一把，叫买粮的看看，要到另一个僻静的地方去成交。一般的都是在大车店附近的胡同，或北大桥的底下，再就是大桥的两头。
   老王三级工，一个月开四十五元一角八分钱，老伴没工作，三个小子个个像狼崽子似的，见到吃的就眼红，那真是：半大小子，吃死老子。一个月的粮食，再怎么省着吃，也只能将就二十几天，那十来天就要靠偷着买了。
   那个年代的天气要比现在冷得多，一个四十多岁的农民抱着大鞭杆子，两手揣着袖，跺跺着脚在那儿东张西望。他一看就是卖粮的，上前一接头，苞米，两角五一斤。掏出一把放到他手里，他用手攥了一会儿，干松的，放在嘴里两粒，嘎嘣、嘎嘣的，好粮食，没问题。他俩一前一后地走到桥西的大马车前，老板子在马槽子里拿出苞米，一手交钱，一首交货。
   买到家，赶紧洗脸吃饭。
   老伴在外屋开喊了：“老王，你瞎眼了，这苞米用水泡了你都没看出来！”
   他那是个行家啊，用手攥了，用牙嗑了，不是用水泡过又冻的。嗨！老板子手拿的和马槽子的不一样啊！这个窝火。
   刚换完工作服，来了个大马车拉着电碾子来修理。他看那老板子有点面熟，老板子从兜里掏出介绍信给他时，他一看那手，心里就明白了：给那老板子五元钱时，看见那老板子的手指头就缺一骨碌。他没做声，只是狠狠地瞪了那老板子一眼。老板子也感到了什么，低着头不敢正眼看老王。
   电碾子修好了，装车拉走了。
   他下班到家，老伴就叨叨：好不容易把湿苞米在炕上煲干了，扛到加工厂，电碾子坏了，那两个二把刀鼓捣了半天也没整好，今天晚上都喝粥吧。
   他想起自己做了手脚的电碾子，心里有些不是滋味：咳！

   夜里睡不着，翻来覆去的想，我老王不是那种丧良心的人啊，咋还办了这样龌蹉的事。大年根子上，多少社员家都盼着加工点黄米蒸豆包过年啊！半夜起来淘米，上沟下梁的扛到碾子房。孩子们盼了一年了，闻着豆包味都围着锅台转。
   第二天是礼拜天，大清早的起来往破兜子里装板子、钳子，老伴问他干啥也不说，骑上自行车过了北大桥，直往西边扎过去了，那个生产队他去过，秋天的时候领着孩子在那儿挖过地瓜。
   到了生产队的碾子房，门外已排了二十几个面袋子。他的出现，让那个老板子很是吃惊。他鼓捣了一阵子，电碾子好了，队长拉着他的手一个劲的感谢，晌午头子了不让他走。吃完了饭，又给他装了二十斤大黄米。
   这年腊月，他家蒸了一缸豆包，二十斤大黄米又兑了二十斤苞米面。

                                          二零一零年八月六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