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题: 四十多年的积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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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2010/11/19 20:02:57
来自：辽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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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四十多年的积怨
                                                                                 川州一夫
    赵国华和田云处对象了，两家的家长都死活不同意。为啥？两家有仇啊！那是四十多年结下的梁子。
    一九六八年，下榆树营子生产队的队长是赵国华的爷爷赵福来，虽然已是人过中年了，可革命劲头不减，头戴一顶黄军帽，腰扎一条武装带，满脸的阶级斗争，谁见了都害怕。
    田云的爷爷田广海，原籍山东禹城，一九四六年发大水，颗粒无收，正赶上北票煤矿来招工，就来到了北票。到了煤矿才发现完全不像大柜说得那样，简直是当牛做马，又眼见着老乡们一个个伤的伤，死的死，就趁着一天夜里下大雨，逃出了虎口。没想到逃出了虎口，又进了狼窝。那年热北队扩军，就把他扩进去了。热北队，是反动地主的武装，头领叫小王子，据说是个王爷还与伪满皇帝溥仪有着亲戚。田广海在这里结识了敖宝良，都是老实人，两人不愿意在那里当兵吃粮了，一起跑回了熬宝良的老家下榆树营子。田广海也就在这里娶妻生子，过上了日子。
    文化大革命的暴风骤雨席卷了大江南北，长城内外，也荡激了小小的下榆树营子。三十多户的小营子，解放前、解放后都是个穷人，找不出地富反坏右。咳！找不出来不行啊，那是革命不彻底。经过赵福来深入的革命，终于把隐藏在贫下中农当中内部的两个地主武装头子挖了出来——田广海和敖宝良。把他俩群众专政之后，关在生产队的一个放农具的破房子里，手持红缨枪的群专队的战士日夜的看守着他们。他们两个每天游营子，请罪，劳动改造，交代问题。不说挨了多少次的打，就是赵队长给他俩设计的那两个大牌子就够他俩受的，每个就有十来斤重，那是用厚木头板子钉的，上面写着：反动地主武装头子田广海，反动地主武装头子敖宝良。牌子用细铁线拴着，往脖子上一挂，直往肉里杀。除了睡觉，吃饭、干活都得戴着。
    革命运动愈来愈深入，赵队长的脸也越来越严肃，从公社开会回来，又提审了两个反动地主武装头子：必须交代有几条人命！
    两个四十多岁的汉子，回到了小土房抱头痛哭。上次提审，问他俩枪藏在了什么地方了，经不起折腾，瞎说藏在西梁了。结果全生产队的人挖了两天也没找到，回来又是一顿暴打。这回又要他俩交代有几条人命，天啊！
    夜里田广海踩着破筐把裤带挂在房梁上，还没等套在脖子上，筐踩扁了，把敖宝良砸醒了。
    “广海，你不能走这条路啊！”
    “这真是没法活了，明天这关咋过呀！”
    两个汉子又哭了一阵后，敖宝良问广海：“你还记得赵福来他爹在热闹街给买卖家赶过大车吗？”
    “记得那有啥用，赵大把式不早就死了吗！”
    “他死了，可他儿子不让咱俩活呀！”
    赵福来坐在队部的办公桌上，下边跪着两个挂着大牌子的历史反革命分子，两边站着四个手持红缨枪的群专队的战士。赵福来对他俩一阵革命行动之后，两个顽固分子彻底投降了：有重要问题要面向公社革命委员会领导交代。四个群专队的战士把他俩押到了公社，他俩交代了一个惊人的大问题：赵福来的父亲——赵大把式，是热北队的头领，他们两个进入热北队，是赵大把式拉进去的。他俩干了半年不想干了，给了赵大把式四块大洋，才跑出来的。
    革命队伍里钻进了阶级异己分子，问题很严重，领导很生气，工作组进驻了下榆树营子，专了赵福来的政。
    四十多年过去了，赵福来早已离开了人世，田广海也糊里糊涂了，可这两家的梁子从来没有解开过。也许是这世界太小，也许是老天爷在有意调理着这两户人家，为什么赵国华就相中了田云，为什么这田云就非得要嫁给老赵家。
    南下的列车上，一对恋人手挽着手坐在一起，在说着，在笑着，在畅想着未来。
                                                二零一零年十一月十九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