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创]开满紫色荆条花的小镇（2）_川州文艺_北票论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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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2011/11/3 13:11:39
来自：辽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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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开满紫色荆条花的小镇  （2）
                                 ——我记忆童年的故乡

    台吉矿区小镇，一条马路贯穿东、西。舍宅、一至五工村依次排开。居住的绝大部分是煤矿工人，边缘地带间或有农户。
    矿区小镇四周的山坡上，沟沟壑壑到处是开紫花荆条，难得看见棵树。只有在工村大马路两旁栽有杨树，特别是在四工村，过了三工村小桥向前，两旁的杨树枝几乎搭接在一起了，夏天，是一大段的浓荫大道，向东就是两排笔直挺拔的钻天杨。加拿大杨，一直到台吉煤矿一井火车站。
    工村里的道路旁边，不远的地方就会有一棵树。有飞刀树、杨树、柳树等树。夏天的时候，围绕着树，聚集有一些人在歇凉，煤矿工人家属绝大部分没有工作，孩子们，在上学前都是在家里放养。于是，夏天小镇的傍晚是热闹的，吃过饭的人们，纷纷出来看下象棋的，看打扑克的，聊天唠嗑的，不上班的工人们也出来在一起，聊煤矿各自单位的一些事情。人们在房头、树下沟通交流，我们这些小孩子就只有听的份了。在那个地方我听过大老焦讲过“抗美援朝”上甘岭战役，他说，那仗打的残啊！水压机枪打得冒烟了，就往枪上泚尿，那家伙，子弹贴着脑瓜皮飞，人都打红眼了，美国鬼子的枪全都是连发的，人家吃压缩饼干，一块饼干顶一天。有时候，我们两三天吃一顿饭。喝不上水，就喝尿...人死老鼻子了。一说到立功受奖，大老焦叔就不吱声了。从来，也没有看见他穿过志愿军发的军装。因为每年的“八一建军节”当过兵的，都会穿上军装，戴上奖章，去矿区电影院开会。很多人很诧异呢。在西面有个姓刘的大爷，是山东人，解放前，就在台吉煤矿挖煤，老人个子不高，留着白胡子，一口山东腔，两只眼睛炯炯有神。据别人说，老人会武功。他说我们是老乡，都是山东省无定府的人，说我们老家是在利津县左家庄，与他家隔着一条河。他是和我家的人一起从山东挑着八根绳过来的。我特别的尊敬他老人家。直至现在我都说，我的山东老家是在山东省无定府利津县左家庄。我没有见过我爷爷，没有人告诉我确切的地方。我在棋盘上知道了：“楚河汉界”，“棋逢对手，将遇良才”这些词。知道了什么“观棋不语真君子”，“多嘴多舌讨人嫌”的规矩。
    大跃进的年代，居委会在工村挨家挨户的收废钢铁，每家每户都有指标。邻居家没有废钢铁的就把自家的铁锅、铁勺子什么的交上去了，发动大家去拣铁矿石，说是大炼钢铁，要“超英赶美”。说是要争取提前进入“楼上楼下，电灯电话”的共产主义生活。听说，要在工村组织大家吃大食堂，我妈赶忙给我们兄弟每人做了一个棉猴，怕我们冬天出去吃饭冻着。我曾经跟着我妈和邻居们去北票五间房去深挖地，带着饭，徒步去，来回30多里，到地方了，没有人组织，没有人告诉应该怎么样做，地里的人，多的不得了，没有干一会儿活，就得赶回家。煤矿工人在井下工作的，拼命赶进度，多出煤，出好煤，煤矿给工人发白面馒头，发面包。工人们自己舍不得吃，就几个人“打会”，把每天发的面包、馒头给一个人，一次就是几十个馒头和面包呢。轮流拿回家去。所以，看见谁家吃的馒头一样，就知道是一个井口的人。
    后来，三年困难时期,工村的人，粮食不够吃是绝大多数，吃糠咽菜人家绝大多数，挨饿的是绝大多数。那时候，流传着这样的话：七级工、八级工，不如社员一垄萝卜，两垄葱......那个年代，有钱买不到粮食吃。因为是国家统购统销。我父亲1962年长八级工，补发工资120元钱，我妈偷偷摸摸地托人买了40斤高粱米。煤矿工人的家属对“上班的”，宁可自己挨饿，绝对是让上班的吃饱的。有多少女人孩子吃糠拉不出屎。特别是老家不在本地的人家，更是日子难过，吃糠咽菜是好的呢。男孩子多的人家就更是难捱了。我的同学王文海家，和我家一样是四个男孩子，父亲是福建人，解放前，参加过“救国民主”运动，加入共产党，做过“地下党”工作。解放后，来到北票，在台吉煤矿做电气总工程师，家里有电话。我亲眼看见，他上学带着荆条籽做的黑黢黢的饼子，我问他这个能吃吗？他给我一块，我吃了一口特别特别的苦，咽不下去。他说，这是他爸爸星期天带着他们兄弟在南山采的，泡了两三天做的。我曾经告诉王文海同学，我家是在周边的地方，挖一种带着刺的山野菜，我妈管它叫刺菜。嫩的时候，撸不扎手，过一两天就特别扎手了，还有一撮一撮的毛毛刺，弄到身上，浑身痒痒。山坡的黄豆地里，特别多呢。这种野菜没有什么特殊的味道，非常好吃的。在工村吃过荆条籽的人家很多。我选择紫色荆条花作为题目，因为它在小镇的周围随处可见，虽然，它不起眼，但是，在困难时期它救济过工村的人啊。
    我的邻居白援朝家，父亲是矿务局党校的副校长，夫妻两个人工作，就一个孩子，日子过得好一点。有一天中午，我去找白援朝一起上学，他妈妈庞姨强塞给了我一块玉米面掺了白菜的大饼子，我走路吃着非常非常的香，直到今天我还能回味到那个饼子的香味。多少年以后，白援朝到我所在的铁矿附近的榨油厂做厂长，我请他在家里吃饭。我说，我不是请你这个厂长，这是还庞姨在困难时期，给我那块饼子的人情。白援朝说，我不记得这件事了呢。我说，我可是终身难忘啊！那个年代，能把吃的给别人的人，太稀有啊！庞姨是个善良的人！
    那个时候，我在房头树下常常听说，在台湾的蒋介石要反攻大陆，台湾特务组织暴动，那哪又抓到台湾特务等传闻。附近的地方出了“一贯道”、“土皇上”。民间流传闺女买桃罐头，包韭菜馅饺子给妈妈，帮助妈妈“逃过”、“救一命”的说法。大家传说，经济困难是因为要还“苏联老大哥”的债，黄豆和苹果全部运到苏联去了，人家要的苹果和黄豆，都必须过筛子，大的不要，小的不要，全是一般大的。那时候，整个工村人心惶惶，形势让大家忐忑不安。秋天了，工村的人，去附近农村去翻地瓜，拣粮食，每次都有收获。在我记忆中看来，那时天灾并不是非常严重，关键是人为的祸比较严重。封建迷信等一些乌烟瘴气的传闻，让人们无所措手足。
    三年困难时期，渐渐过去了。一工村俱乐部门前的灯光球场，晚上，有比赛了，我经常去看篮球比赛。那时候，我在上小学，感觉最开心的是，我们矿子弟小学戴的红领巾和打的队旗，是用红绸子做的。我是中队委员，戴着两道杠。受到很多同学的羡慕呢。上学、放学的路上，一群群没有上学的孩子们，追着喊：一道杠的美，两道杠的浪，三道杠乐的上不去炕“。我喜欢看电影，几乎有新电影我都去看。有时候，逢年过节，电影结束了，就有各个井口单位的人演出排练的文艺节目。知道了矿务局的吴军拉的雷琴能学人说话，“郭大脑袋”唱的《我为祖国献石油》和广播喇叭里唱的差不多。台吉三井的小 S演的日本鬼子翻译官特别象。他一出来，大家就哄堂大笑。三工村电影院门前就是集市，平常日子一些不上班的煤矿工人，经常聚集在那里四个一群，五个一伙的打扑克。夏天一直到晚上8、9点钟，人们点燃薰蚊虫的开紫花的荆条，小镇的街道弥漫了，紫花荆条的特殊的气味，逐渐散开......
    矿区小镇的夜，静谧了。偶尔，传过来远处矸子山上矿车翻卸的声音......。


                     2011年10月22日于渤海湾闻涛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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