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先生离去几十载,我没能献一支鲜花,深感愧疚。今天是清明节,发此旧文纪
念文道宽先生 。
特别感谢今天的科技,特别感谢“北票在线”,能在网络上纪念文道宽老师。
文老师,36年前在洪水中为了抢救北票的乡亲,他牺牲在了我们北票的这块土地上。
但是北票很少有人知道这位英雄。他是大连人民的儿子。是我最景仰的良师,兄长。
看了隋思敬大哥纪念文先生文章,我的心久久不能平静。脑海里掀起一阵阵揪心
的往事。那是976年8月10日,星期三,天气不算太热,但阳光很强,大约下午2点左右
,台吉矿工会有人给我来电话说,朝阳的文道宽老师来他们那里讲课,看我能不能过去
陪陪文老师,我接完电话出了办公室下意识地看了看天,只见天空的西北角远远的已经
涌上了黑云,我意识到一场大雨就要来临了。那个年代交通不是很方便,去台吉一是骑
自行车,一是坐矿务局的通勤火车,要去的话是不可能了,因为通勤火车要晚上6点钟
发车,天又要来雨,我回电话说去不了了。没想到这一次的没去,却酿成了我终生的遗
憾!
得知文老师的牺牲是第二天一早,是台吉矿来的电话,这噩耗一下把我击懵了!怎
么会呢!!昨天还电话联系呢。我反复问了几遍,文老师真走了我顿时感觉两眼发黑,天
旋地转,心就象有一只手狠狠地往下拽一样,我想大哭。我懊悔昨天我没有去台吉。以往
他来北票都要在招待所住上一夜,当时我还没成家,每次我都陪着他。老天哪!你为什么
下那场“恶雨”, 把我的老师带走啊。
瓢泼的大雨下了30多分钟,文老师回朝阳坐的公交车行使到白腰的河边,只见黄色的
山洪翻卷着巨浪 早已淹没了漫水桥,咆哮着向下游砸去。河的中间,一辆卡车已经被水淹
到驾驶室,遥遥坠坠,情景非常危急。文老师见状马上站出来施救,在文老师的感召下,和
几个会水的年轻人把他们自己的身体用一根很长的绳子串连起来,一头由岸上的乘客拽住,
他们迎着巨浪艰难地向卡车靠拢 ,第一次没有成功,就在第二次行动进行到漫水桥附近的两
枝电杆前时候,一个巨浪无情地朝他打来,水面不见了文老师的踪影,许 久,他的头又浮出
水面有三四秒钟就再也不见了。他呛了水,绳子缠在电杆上。
人们在车上看到他的遗物;一个四角已经磨破的画夹,包里有换洗的衬衣,工作证上写着
“文道宽” “朝阳市群众艺术馆”。人们无语。多少年了到现在,我每每往返朝阳路过白腰
的漫水桥我都不敢看那令我憎恶的两根黑色的电杆,它令我战栗,令我想起想起这心酸的往事。
我是铁匠的儿子,由于文革其实也就是小学文化。跟他在一起的日子,我知道了奥斯特
洛夫斯基的钢铁是那样炼成的,在他身边的日子里,我在红色娘子军美妙之极的快乐的女战士
的旋律中知道了柴可夫斯基,知道了柴可夫斯基的天鹅湖中的小天鹅舞曲,在他那里我还知道
了列宁的夫人普鲁斯卡娅的故事,我还知道了列宾油画里的故事,他知识渊博,文学底蕴极深
,他的才能远远不止绘画。
他待人极诚恳,坦率,从不褒贬别人,我跟他在一起的日子,他从不把我当成小孩,以平
等身份和我交流,他的绘画基本功极深厚,他的思想极为活跃敏感,在文老师的习作里, 表现
出了他的性格特点。他豪爽,大气,有大连人的的坦诚,是先生教会了我怎样做人。
他每次给我们上课,都要强调他常说的话,“要先做人,后画画。”他所说的做人是要我们
做一个好人,这样你才能较准确地表达客观事物,你的作品才能升华到一定的思想高度,那么你
的主观世界又能得到升华,就象列宾画“伏尔加纤夫”,纤夫们感动了列宾,才有了列宾的“纤
夫”的如此震撼。
他对工农学员爱护备致,就象对待自己的兄弟。记得70年代大概3.4年吧,全朝阳地区的工农
学员在朝阳学习,由工会牵头,他上课。那年月物资匮乏,食物短缺,文老师把我们这些傻小子
叫到家里,给大家包饺子,那顿饭消耗了他家大概几个月的肉票。那顿饭至今我也不晓得他自己
吃没吃,因为文老师特仁义,和我们在一起吃饭,见我们喜欢吃的菜,他绝不去吃。他就是这样
的人!
文老师以坚韧不拔的品格和意志追求着他的事业。冬天北风呼啸,他戴着狗皮帽子背着
画 箱,扛着画架顶着寒风到农村去写生。那年代当地的农民 没见过这阵势,硬说文老师是特务
在搞绘图,要不然这么冷的天咋到这里绘图,一直扭送到当地公社。虽然是一场闹剧,可这是他
对艺术和事业的追求啊,他那时还不到30岁!他是鲁美的高才。现在看他的这些作品,就现在
说,能超过他的高手也寥寥无几。
他一米八多的大个子,操着浓重的大连口音。在他的言谈中绝没有脏话。他生活简朴,
爱抽“迎春”香烟,无论在哪里,你递给他一支烟,他总是掏出自己的迎春:“这有”。反过
来还要你抽一支。他幽默有趣,爽朗的笑声总是伴着他。他,就是这样的人。
在那个动荡而又寒冷的年代,不仅物质贫乏,更要命的是你看不到一部小说,更看不到
画集,更不用说能看到列宾和苏里柯夫的画了,我庆幸自己遇到了恩师,他给我们这些傻小子
打开了知识的宝库,芝麻,开门吧,我们看到了莫奈的“日出”,发现还有一个印象派!我们
贪婪地吸允着恩师给予我们的营养。只有过来的人才知道在那个年代获得如此的机遇是多么的
可贵!
文先生的追悼会在朝阳剧场举行。上千人为他送行。
我旁边是孙介凡老先生(潘天寿的学生),老先生号啕大哭,泪如泉涌,泣不成声,老
先生最后不能自制,双手扶墙低头哭泣。人们无不悲痛,无不为之痛心
在殡仪馆, 人们依次向英雄告别,我俯下身,握住兄长的手,冰凉而柔软,他的嘴角微
微上翘,流露出一丝微笑,我失声痛哭,泪洒英雄的衣衫。他从不戴帽子的头上戴上了一顶
鸭舌帽,玻璃棺装不下伟岸身躯,他的腿稍蜷着。
烟囱飘起了一丝青烟, 文老师的老母亲,坐在 地上,手不断地拍着干涸的土地哭喊儿
子的名字-
老父亲双手报着头顶在墙角抽搐着-我的心碎了。
别了,我的师长!别了我的大哥!
道宽精神永垂!!!!
为人民而死,虽死犹荣!!!
他,应该是绘画大家,他应该成就一番大事业,如果他不下水救人,那是肯定的。
春雨朦朦,哀思淡淡,缅怀逝者,激励生者,感悟生命,思索人生。让我们努力享受春天吧。
我很喜欢一首歌,“送战友,踏征程,默默无语两眼泪,耳边响起驼玲声,路漫漫雾茫茫,
革命生涯常分手一样分别两样情。战友啊战友亲爱的弟兄,当心夜半北风寒,一路多保重,
。。。。。亲爱的弟兄,待到春风传佳讯,我们再相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