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曾经自以为是一个不慕虚荣不赶时髦的人。其实,也不尽然,远的不说,就从照相机说起吧。 家里有一台傻瓜照相机,那还是98年我去湖南长沙开会时,丈夫的舅舅赠送的。用了多年,很是顺手。虽然社会上风行数码相机,丈夫也提出要换一台相机。我却固执的认为,又不是专业摄影,不过留影而已,追那个时髦做什么,执意不肯换相机。
2004年,丈夫公出去加拿大,临走,不肯带我家那台过时的傻瓜相机,我却理直气壮的说:“真虚荣,不是一样照相么?”丈夫拗不过我,勉强带着相机走了,回来时却对我发了好一顿脾气:“你让我掉老架了,全团只有我一个人拿着这个又傻又笨的破相机,害得我都不敢往外拿。”我笑了笑,颇不以为然,心里却想:“真虚荣。”
2005年,我去欧洲,不用说,我当然带了家里那架宝贝的傻瓜相机,丈夫冲我一脸的坏笑,显见着不怀好意。我却想:“这有什么,我才不会像你那么在乎别人的说说道道呢,我呀,不虚荣。”哪想到,在欧洲的日子里,我这个自命为不虚荣的人,却被折磨得每天脸红身热,切身感受着身带傻瓜相机的尴尬。团员们来自全国各地,四十几人中只有我一个人带着上胶卷的傻瓜相机,人们清一色的数码相机,一个比一个漂亮,一架比一架性能先进。我的那台傻瓜相机呀,真像丈夫说的:“又傻又笨。”,仿佛一个衣衫褴褛的老奶奶在天生丽质的小姑娘面前,显得满面沧桑,风韵不再,格外寒酸。每当到了一个风景秀丽富有异国风情的景点,大家互相轮流拍照的时候,我都十分难堪,羞于拿出又不得不拿出那台自己曾经十分珍爱,如今却变得特别不入流的傻瓜相机,每次照相似乎都在向全团展示着我的落伍和困窘。在这种特殊的环境中,我曾经振振有词批评过的虚荣心也向布满欧洲的草坪一样,蓬蓬勃勃的生长着,我暗下决心,回国后第一件事,就是换一台数码相机。
看来,世人皆醉我独醒,世人皆浊我独清的境界,说起来容易做起来却难,特立独行,像我辈这样的凡夫俗子很难做到。我,也吃五谷杂粮,也有七情六欲当然也有着大家都有的从众心理,有着每个人都不缺少的虚荣心。也许,这是我的可爱之处,也是我的可悲之点。因为,我,我不能拽着自己的头发离开地球,我渴望和我的同伴融为一体,我不愿意沦为异类,我喜欢享受尊重赞许的眼光,我恐惧别人的轻视和飞短流长。
于是,我家添了数码相机,先是佳能,接着又买了索尼的,与那台过时的傻瓜相机对比,新的数码相机果然性能优越,可以即照即现,可以储存,可以随时删除,可以将照片输入电脑,可以用打印机即时打印出照片来。我喜欢摆弄新的数码相机,又怜悯那台冷落已久的傻瓜相机,因而常常陷入奇思怪想:我这样喜新厌旧,这样在乎别人的看法,究竟是说明我的与时俱进还是标志着我的虚荣渐长呢?
其实,和很多事物一样,从众心理、集体无意识也是双刃剑,它鞭挞着人们向主流意识靠拢,有时它起着除旧布新的革命作用,比如我家换照相机的故事;有时又裹挟着人们走向黑暗和灾难,比如众多人一哄而起的大跃进浪潮和文革的十年浩劫……
[此贴被快乐的冷月无声_ly1于2012-9-26 16:33:25编辑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