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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发表于:2013/11/10 11:03:3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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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难忘的打会经历
川州一夫
打会,是多年前人们自发地组织的一种小型的筹钱活动:由一个人牵头,把几个人或十几个人组织起来,每个人出一定数额的钱,凑成一大笔前,给急于用钱的人先用,其余的人抓阄,依次使用。 1980年我在北票县袋白灰厂的北山场起石头,我们采石一班13个人,竟然没有一个人有手表,人们给我们班起了个绰号“穷13”。 如今的人们,谁会拿百八十元钱的手表当回事啊!可那个年代,手表就是家庭中可有可无的大件。我们一个月才挣三十多元钱,有家室的要养家糊口,小年轻的要攒钱说媳妇,谁会舍得买块手表啊! 我们是三班倒,白天班没手表不算啥,可夜班没有手表真是不方便,休息、吃饭都是估摸个时间。山下的蒸饭锅是定点开的,前半夜班是夜晚20点开锅,下山早了,还得从那儿等上个把小时;后半夜班是凌晨4点开锅,下去晚了,饭就凉了。 腊月的一个后半夜班,我下山去取饭,那个给职工蒸饭的人早以走了,大敞四开的汽锅里,只剩下了我们的13个饭盒,我一拿,各个都是冰凉冰凉的。我四下寻找木柴和煤,什么也没有,想再热热都不成。我再看看茶炉子,火早已灭了,炉筒子都凉了,我只得打了一桶凉水。扁担的一头筐里装着的13个冰坨一样的饭盒子,一头是一桶带着冰碴的凉水,我晃晃悠悠地挑着往山上走,脚步异常的沉重。又渴又饿的工友们远远地迎了上来,一见都是凉东西,不禁大骂了起来,有的还把饭盒子摔在了地上。 一阵疯狂之后,大伙低头耷拉脑地不作声了,默默地叹息,无奈地吸烟,有的还流下了眼泪。 老林没有像每天那样你他妈的,我他妈的大喊大叫,看着他手下十几个又冷又饿的弟兄,带着忏悔的口气说:“唉,都是塌掌子耽误了时间。啥也别说了,多歇会儿吧,死活也得把下半个班整下来啊!” 我又看了看沮丧的人们,不知怎样安慰大家才好:“我今天早点张罗着下山就好了。” “谁怪你了,你又不是专职取饭打水的。”蹲在地上的小褚抹着眼泪边哭边说。我看看他,心里更加地难受了,他只有十九岁啊!又瘦又小的工亡子女。 年龄最大的老田说:“咱们都买块手表吧,省着这么闷着头地活着。”还没等老田说完,大李子没好气地把柳帽斗子(安全帽)狠狠地摔在地上:”屁话,有钱谁不买啊!” 老王接过话头:“老田,你这不是扯犊子吗!我们家的耗子都等着我这两个子呢,拿啥买!” 老田没有生气,给每人发了一支烟:“咱们还是打会啊!我想好多天了,这回咱们每人每月从工资中拿出10元钱,不就有钱了吗!” 这下子大伙都来了精神,有的说:上海表120元,孔雀表110元,使不了的使啊!有的说:我不买表,我买车子,飞鸽、红旗130多元,白山、梅花鹿120多元,买车子不也够了吗!只有老于吭哧瘪肚地说:“好是好,就怕老娘们不同意。” 被车子、表攻得热血沸腾的我大笑着抻了抻靠在墙角的老于:“哎,老于大哥你说啥呢!还怕老娘们不同意!”我又转过脸对着大家,近乎狂妄地说:“谁怕老娘们不同意,谁就是老娘们!” “对,谁怕老娘们不同意,谁就是个老娘们! 一阵哄堂大笑之后,我们13个人都同意了。除了老田先使,大家抓阄。 我们忘记了饥渴,忘记了劳累,忘记了刚才的满腔怨恨,有说有笑地走进了掌子。 第一个月老田就挎上块“大上海”,原来是他家的亲戚在供销社当主任,早就给他整了个表票。第二个月老马骑上了“白山”,第三个月老于戴上了“孔雀”。 正在让山上采石一班、采石二班看着眼红,山下烧窑的、出灰的听着羡慕的时候,老于有病了,病得还不轻,这每个月的10元钱就拿不出来了。先使的没说的,可我们后使的心里真是有点不高兴。 我花了98元钱买了一块大连产的:“D”字牌手表,感到戴上手表的我真是太帅了,好像人们都在偷偷地看我。有几个工友还逗我; “咋样啊!上媒人了吗?” “那手表可不能戴瞎喽啊,咋也得晃上个媳妇啊!” 那天又该交钱了,老于的老婆带着儿子来到了山场:“老于这表刚戴了几个月,看谁要,顶几个钱吧,他这病怕是一时半晌的好不了了。”在一起摸爬滚打的工友们,谁忍心要这块表啊! 几个月后,老于去世了。大家给他送行时,老于的老婆说:“他临走时还说,起石头的不容易,欠大伙的钱可得还啊!”大家悲痛地说:我们帮助不了你们孤儿寡母,咋还能要那钱啊! 在大家分别买上了车子、表的时候,老于的老婆带着儿子送来了10元钱。此后,每隔一、两个月便会送来一趟。尽管大家都说不要了,但还是扭不过母子俩的真诚,接过10元钱时,谁的心里都不好受。 袋白灰厂打会的事已经过去三十多年了,我常常想起那次打会的经历,为自己那天对老于粗鲁的言行感到羞愧,有时我又在心里为那羞愧进行辩解:唉,没有那次打会,老于这辈子也不会戴上手表啊!
2013年11月10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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