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题: [原创]大哥

    大哥，是经常停在我家附近、十字路口北侧等活儿的一位三轮车司机。我不知道他的姓名，见面只叫他大哥。
    他有五十岁上下吧，小个儿，贼黑，但慈眉善目，脸上总是挂着笑。和许多三轮车司机一样，他的冬装臃肿而厚重，但却不破旧：黑棉衣上没有油渍，翻毛棉鞋上也少有泥污，那顶灰色毡帽还是本色。
    大哥很有意思。人家开三轮是为了挣钱，但他好象不是，要价开口就比别人低。算帐也特别：不算车钱，只算油钱。坐他的车，只要你张口，他算计够了油钱，就一切OK。
    是妻先发现大哥为人厚道的。因为女人好象天生爱讲价，喜欢省小钱，又不愿意走路。她一定是坐大哥的车省了不少钱，但也肯定也是经常坐大哥的车。所以，当我有急事要打车的时候，她总会说：“坐大哥的车走。”
    第一次坐大哥的车是跟妻一起。还未上车，妻就问：“大哥，两块中不？”
    大哥就眯眯地笑：“中。”笑容中不带丝毫的迁强。
    现在啥都涨价，大部分三轮车都涨到起步三块了，妻总说大哥人好，还这样讲价，我于心不忍，忍不住捅了一下妻说：“别，我有零钱，三块就三块吧。”
    “够油钱了，我赔不上。”大哥说。
    下车时，我给三块，大哥坚持不要，说：“都说好了，就两块。”
    也许别人也都知道大哥的为人吧，他的三轮车活儿总是特别多。许多人都在那儿等活儿，却少见他等，来人坐车，总是先奔他去。
    我也开始有事就坐大哥的三轮。有时候没零钱，他就忙不叠地说下次一起给吧。他好象特别喜欢信任：信任别人，更让别人信任。我记性不好，但欠大哥的钱却从来都不会忘。欠他的几块钱象是我们间的一种承诺，如果忘了，就象丢了人品。
    大哥人好，但不熊。我亲眼看到他送一个到了家但就赖着不给钱的醉鬼，大哥半拉半扶着那哥们儿说：“你要说你没带钱，那中，但你要说就是不给，那肯定不好使！”
    大哥热情，但自信，尊严，不带一丝的下贱。坐他三轮的人如果带大的物件儿，他就会主动帮着拿，甚至会送到楼上，都不用你说话。在北票到朝阳的客车上，我见过多少次他载客而来，把物品送上车、安顿好，跟遇到的熟人打招呼，唠二句，再道别下车。面对满车的乘客，他从容而淡定，全没有“开三轮的”那种自卑和扭捏。
    后来我坐大哥的车总是尽量给上限，他呢，总是坚持要下限。后来我们约定俗成，有时按我的给，有时按他的收，从不讲价。
    去年盛夏，我和妻陪孩子去度假村游泳。下车我给了大哥十块钱，他说太多了，只收五块，坚持把剩下的五块钱塞回我裤兜。妻在一旁笑着看。现在我多给大哥几块钱，她不会再骂我潮，一点也不生气。
    那天玩得很痛快，肚子感觉饿的时候才想起装吃食的包还在大哥的三轮上。附近的小店饭菜贵且卫生条件不好。正埋怨着，大哥突然风风火火地开车送包来了。
    我不知道说啥好，赶紧掏车钱给大哥。他说啥也不要，连油钱也不算了，还检讨说怪自己返回的时候没有好好看看车内，说这点油钱下次再找巴吧，末了嘴里还是那句话：“我赔不上。”
    不知道别人会不会有这样的感觉：当你把钱给你愿意给的人时，会有一种满足感；花了钱，却也象捡了便宜。反正我给大哥钱的时候是这样的。真心地希望他收下我的钱，他不要，我倒象是吃了亏。
    俗话讲：老实人，天不欺。这话真对。我常想，大哥三轮车的生意好，是老天有眼。
    大哥喜欢干净，没事就擦他那台半旧的三轮车，擦车的时候也笑呵呵的，象在面对自己的老婆孩子。 
    大哥也很可爱。有一回，我看到他跟另外几个三轮车主在等活儿的时候一起玩砸钢磞。人家都往地上划好的一条线上扔，他却笨手笨脚地把一枚1块钱的硬币差点扔到路边的下水井里。大伙就一起笑他。这时的大哥满脸傻笑，更象一个顽皮的孩子，人格纯净，灵魂透明，让人看了也想笑，让人看了会感叹生活的美好---因为世界上有大哥这样的人。
    我甚至有点崇拜大哥。真的，一点也没夸张。感觉他真应该去做官员，甚至是高官：不奸，不贪，从善如流，宠辱不惊，知天达命，悲天悯人，吃苦耐劳，举重若轻。
    他永远“赔不上”。 

    利子的《哑女音铃》是初读，孙兄的《穷朋友》却早就拜读过。都是大家手笔，很平实却又很感动。向你们学习。
    魏哥，兄弟又动你的作品了，没办法，兄弟实在喜欢你的立意，它跟我如此的贴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