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主题: [原创]【棚户向前冲】39L更新第四篇{路事-步步惊心}

  • 子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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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发表于:2011/12/22 0:23:3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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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故事纯属虚构,雷同实属倒霉>
 

题记:天将降“计划”于斯人也,必先苦其心志,劳其筋骨,饿其体肤,空乏其身,行拂乱其所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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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天降计划

        那一年,棚改通知结结实实地下来了。没错,不再是之前的捕风捉影小道消息,而是有纸有字有章,甚至声情并茂的传达给了每个尚在三工村的住户。对这个颓了多年的小地方来说,简直像打了支肾上腺素一般,非但不痛了而且登时来了精气神。一如一户的杨婶所讲:“晚上都没咋睡,一闭眼睛就住楼一闭眼睛就住楼,后半夜急眼了爬起来织毛衣织到五点,贼出活。”
        是的,无论多么小的地方,总会有那么一些拥有敏锐嗅觉的消息灵通人士,专事收集和散播大到时政要闻小到家长里短的新鲜事。这几年间犹抱琵琶半遮面的棚改信息更是成为了此类人物的工作重点,房前屋后,麻局棋局,以至于厕所都成为了非官方的新闻发言地。不过按照一分钱一分货的道理,毕竟人家都是不计薪酬的工作,甚至还经常有听一段大道消息送两段小道消息这种送一搭俩的活动,所以此类消息的真伪往往是无法考证的。这样导致的结果就是,“动迁”两个字像荨麻疹一般,不但没能根除而且越挠越痒,就算是挠出血来也还是无济于事。三工村人个个都盼着能有个正规医院开出的膏药,一贴就灵。
        如今这让人望眼欲穿的方子终于款款而来,是否药到病除且当别论,方子本身就是这些身痒多年患者的福音。社区管委会做为一级组织适时出面,审慎而高调的做起了宣传工作。文件下达后的那段日子里不管平房瓦房火炕楼,但凡尚能住人的地方大多都在搞卫生,仿佛这个住了大半辈子的陋屋,今天再不搞卫生明天兴许就夷为了平地,无不透着诀别前的仪式感。街坊见面也不是“你那开多少”或是“赢点儿没”,而变成了神采奕奕的“啥时候拆啊”、“你那听着信儿了么”。这成了最容易进入话题的问候语,都懂。以至于多少年前因麻将问题而形同陌路的两家人,见面也能露出难得的笑模样,相逢一笑恩仇全泯。据说还有人家放了炮仗,不过大多只听说了这个事没听见炮仗响,不年不节的谁家也不能屯着炮仗玩,多半是为了“精神一到,放鞭放炮”之类的新闻炒作了。总的说来如果不是自己找别扭的话,此时三工村的一切都是久违的兴奋和繁忙。
        其实这种热闹的日子对这里来说并不陌生,在那尚不算久远的荣光岁月里,三工村的每天都是热闹而忙碌的。那时人们为自己是煤矿的一员而兴奋不已,如果是煤矿的双职工就双倍地兴奋,如果祖孙三代都是煤矿人,那简直走到哪都是肋生双翅的。

        当然,事实是如今的这个通知也还只是个计划,甚至算不得计划表,没有规定时限没有实施细则。或者有,但没吹进寻常百姓家。不过白纸黑字倒是有人见过,有公章,再说主管单位的大楼不也硬生生的拔地而起了么!九户的老徐说了:“有计划就比没有强。”对于从计划经济走过来的老人们来说,“听话”二字是流淌在血液中的基本因子,过了多年没话可听的日子,如今从天而降的“计划”简直具有着返老还童的神奇效果。上趟房周老师傅的矽肺带了大半辈子,最近几年体况更是一天不如一天。头俩月一病不起,连医院都主张停药了,哪知道自从听到了动迁的消息,竟然熬过了七十三大关,没多久就老头就自己出来晒太阳了。用周老自己的话说:“死,我也得在楼里咽气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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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 煤事



        围绕着煤的故事大多是气势磅礴,泪血横飞的。无论在苦难岁月里,为了糊口,不顾性命的肩背篓扛;还是在光辉岁月中,为了建设,以一当十的大干快上;甚至在经济转型时,不知道为了什么,就在一声令下后万千人齐刷刷的集体待岗。这些恢弘的大场面都是足以令南方那一众民营小厂望尘莫及、羞愤不已的。
        但是煤,这个黑乎乎的东西,对于三工村人来说并不仅仅是谋生的手段。在过日子的时候,它更多的是发挥着引火取暖的功能。每到入冬时节,大大小小的拖拉机都会拖着整车的品质不一的煤,鱼贯涌入三工村的大街小巷。不,严格意义上来说,三工村只有一条尚能称得上“街”的“大街”,其余的全是“小巷”。当街卸车之后,剩下的工程就需要煤主自己往家倒腾了。如果运气不错、人缘尚好的话,街坊四邻都会主动来帮忙的,毕竟家家都有一样的事,互相帮衬礼尚往来自然不在话下。不过这区区一车煤,对于和它打了一辈子交道的工村人来说,简直连热身的资格都不够。往往主人准备泡茶的水还没烧开,那些煤就已经规规矩矩的躺在煤棚、煤池或是自行圈出的煤堆里了。但烟茶之类的过场还是要有的,聚在一起的人们也免不了对家里的煤做出些点评,老张家的煤渣太多,老谢家的就都是大焦块,你家这次拉的煤也还行——他们太爱这东西了。
        人们对煤有着如此浓厚的感情,以至于在这里,如果有幸弄到一车好煤,真恨不得在当街摆上几天几夜供人品鉴。(这里说的“弄到”其实是一种吹牛的说法,事实上工村人家的煤都是实实在在花钱买来的,没几个人真的有能耐“弄”一车煤回来。)但当街的煤还是必须在天黑之前推回家,防贼防盗暂且不说,单是三工村黑乎乎的道路,一到了晚上就和那煤堆完美的融为一体。任凭你两眼都是1.5,也保不齐真假难辨,骑着车子成功登顶了。
        把煤推回家,活却并不算完,还得择个风和日丽的日子“拖煤坯子”——就是把煤和成煤泥,按照蒸馒头的方法弄成方的或是圆的,放在房顶上蒸,哦不,是晾。然后在似干非干的时候还要爬上房顶挨个立起来,接着晾。这种活实在没什么技术难度,但选择日子的确很重要,查黄道吉日不如看天气预报,如果谁家在拖煤坯的时候变了天,是一定会被笑话的。就这样,在每个深秋或是初冬,三工村的小房顶上都是一阵黑一阵白中间掺点绿的,场面颇为壮观。(白的是大白菜,绿的是腊菜缨子,不表。)


        但是如今,这个挖了一辈子,又烧了一辈子黑东西,却面临着前所未有的尴尬,因为“动迁”来信了。谁都知道冬天是没有拆迁的先例的,那么工村人就面临了一个切实的问题:这个冬天的煤,怎么办?是买还是不买?如果非买不可,买多少?如果买多了,开春一拆迁这堆煤该怎么处理?如果买少了,万一赶上个大冷冬,煤不够烧了又怎么办?最后人们达成了普遍的共识:宁缺毋滥。
        不过缺煤烧在冬天毕竟是件挺可怕的事儿,三工村的人们索性上地里“打柞子”来弥补空缺。日常的烧水引火倒不是问题,更何况很多家还有屯了多年的木料可以劈成劈柴来烧,也省得到了随时而来的“拆迁”时措手不及。这样的日子里,锡制小“锅炉”就大行其道了,往家门外一摆烧起水来也算方便。最主要的是这个容器只用柴不用煤,简直是为面临拆迁的三工村人们量身打造的。于是,在每个傍晚时分那一股股灰蒙蒙的烟就从家门口、胡同旁袅袅的升起了。


        四户的赵婶家刚卸了半车煤,坐在胡同里一边烧水一边替二工村楼里的亲戚发愁:“天儿都冷成这德性了,他们二工村也没供上暖,哪儿像咱们,小炉子一烧屋就暖和了。”
旁边人问:“那让你住楼你去还是不去啊?”
赵婶:“那我冲啥不去啊,这煤我可算烧够够的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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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三)水事

        在“相当长的一段历史时期里”,三工村的水是特别特别的,简单的说就是有用的时候特别的少,没用的时候特别的多。
        “自来水”的意义在于它应该是召之即来挥之即去。不过三工村里,这个被称作“自来”的水,却大概是从美国跑来的,时差一直没倒过来,所以它在这儿就像条疯狗一样完全不听指挥——在白天洗衣烧水,需要它“自来”的时候它是永远不会来的,直到每天的后半夜,人们在沉沉睡梦中,它却不管不顾地、哗哗地“不请自来”了。于是,不胜其烦的三工村民们为了对付这个“自来”,家家都预备了一个大水缸。这样每当后半夜在它来的时候就可以用缸接住,装满,留待天亮问斩。
        自来水和大水缸,两个曾经做为城市和农村主要生活标志的事物,就这样如此和谐而诡异的出现在了三工村家庭的厨房里了。
        提到厨房,就不得不多说几句:事实上工村人是不管厨房叫“厨房”的——住了几十年的劳工房、对面屋,这里的人们已经习惯了把自己的居住环境分为“里屋”和“外屋”:里屋有炕,住人;外屋有灶,做饭。并且那狭小的“外屋地”还是两家对面屋共用的空间,同时埋锅造饭的话是要舞蹈般互相避让的。这样的居住空间如果硬要套用现在地产界的话来说,三工村的人们住的是“联排双拼,一门两户,客卧合一,有厨有院”的“简装精致小户型”。
        话不扯远,接着说水的事儿。
        这个羞答答的后半夜才来的自来水,给三工村居民的日常生活带来了两个比较大的影响:一个是人们必须得根据水缸的大小以及水位的高低来计划日常的用水量,大方针就是“能省则省,留有余量”;另外就是三工村养成起夜毛病的人越来越多了。老刁师傅就是这起夜大军中的忠实一员,尽管他始终坚信自己依然处在壮年,而不愿承认自己事实上已经到了该频繁起夜的年纪了。这年夏天,老刁隔三差五的就去东山挖野菜,这天也不例外,连荠蔴菜带苦蔴菜足足挖了一大袋子。可尽管这次的收货颇丰,却因为到家后直接用了缸里的而不是盆里的水冲脚,惹得老伴大为不爽,正在一个劲地数落他。当然,一般在这个时候老刁是不会还嘴的,他知道一旦顶了嘴,换来的定然是更为猛烈的狂风暴雨,然后在一顿“刨根问底”之下兴许祖坟都难保了。再说已经被唠叨了大半辈子,也习惯了。不过这并不代表老刁是没有情绪的,他也在试图辩解:“当年在井下那会儿,啥时候心疼过水,那手一哆嗦几吨水就咔咔的出去了。哪跟在家似的,就差把洗脚水喝了。”老伴哪里容得下他这种挑战,立马顶住:“还说你那会儿,你那会儿用的是公家的水,产出的是公家的煤,你现在用的是自家的水,你产出的是啥?是尿!那能一样么!”

        在三工村,每家的水都是如此金贵的,可一旦出了门,上了路,这水就成灾了。胡同小巷的灾情暂且不说,那是摔死过人的,就连这儿最为豪华的、被称作“三工村商店”的那条干道也一样不能幸免——年年是夏天一片泥,冬天一排冰。每年只有到了春秋两季,不知情者才豁然发现,奥,这条路居然是柏油铺的啊!
        尤其是到了冬天。如果说夏天那“一片泥”是天灾使然,那冬天的“一排冰”则多少算是人祸了。虽然说它是“人祸”有点过,毕竟这排冰不是谁堆出来的,但要说它是“一排”也确实谦虚了点儿,因为这是整整“一排”近一人高的冰墙!从坡上至坡下,蔚为壮观。冰墙把原本就不宽敞的路面又占去了一多半,三个轮子以上的车是肯定通不过的了(含三个轮)。这堵冰墙明确的告诉人们,这边是三工村,那边是四工村。关于造成这个奇特地貌的原因,有人说是上水管出了问题,也有人说是下水管出了问题。反正水流成这个样子,除了成灾之外已经别无它用了。
        不过在后来的那几年里,这道冰墙的高度确确实实是在逐年下降的。终于,在棚改通知的那年冬天,人们发现这堵墙已经降到了前所未有的低点。由此可见冰墙的高度也的的确确是和“有关方面”重视的程度成反比的。俗言好事成双,这时候又有人听说了自来水公司正计划增加泵站来给三、四工村的住户用水加压,以消除自来水“不自来”的困扰。种种这些“想人民之所想,急人民之所急”的表现,让很多住户都欣喜地觉得,三工村的动迁绝非谣传中所说的虚晃一枪。
        不过凡事总有例外,不可求全。十三户的张老太就不这么认为,她的道理很简单:“冰没了,水来了,这就是让咱们踏踏实实往下住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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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四) 路 事
 
 
        伴随着矿务局的破产,这个小城里的摩的行业一下子发展壮大了起来。摩的,又名三轮车,国内个别
牛逼哄哄的城市称之为“黑摩的”,不过在这个城市里人们更乐于亲切地叫它“蹦蹦儿”。它以其与生俱来的门槛低、投入少的先天优势,在短时间内迅速地吸纳了大量被体制遗弃的“剩余”劳力。而也正是因为这个行当仍然担负着拉动就业的艰巨使命,所以在很多中小城市里才没有被冠以“黑摩的”的称号,时至今日它仍然是相当阳光的产业。但再阳光的产业也是生意,是生意就免不了竞争,是竞争就不会因为投入了买断钱而格外开恩,所以当一个行当突然冒出来大批竞争者的时候,惨烈的价格战似乎已经无可避免了。尤其在车站或是医院这类乘客集中的路段,只要你稍稍流露出一丝打车的意愿,就会登时围上一圈车主询问去哪,并且巧的是每个车主居然都说顺路和便宜,拥挤推搡之间已全然不顾刚刚等客时的谈笑风生了——在价格如此透明的行当里生存,车主们拼的就是智慧、勇气、口才和发育。
         可即便在那些年间,摩的的起步价已经做到了没有最低只有更低,甚至两块钱就可以窜出去很远很远
,但车主们对市内的某些片区仍然是区别对待的。处在东北边陲的三工村,就属于两块钱死活都不跑的区域中比较著名的一个。早在两元起步的时候,开往三工村的起步价就已经是三块了;后来随着油价涨钱发毛,起步价变成了三块,到这里的价格自然就水涨船高飙升至五块;而现如今如果你问车主们“师傅,三工村,五块,走不走?”师傅们大约都会木然地凝视你五秒钟,然后一言不发扭头去做该做的事去了。
         三工村之所以让摩的业内如此不待见无外乎两点:一个是这里地处偏僻,而人们对钱袋子又捂得比较
严,大多并不热衷于打车,实在欲火焚身非坐不可也多会选择一块钱的环路公交,所以蹦蹦儿们往往是满车去空车回,基本拉不到回头客。另外重要的一点就是通往三工村的“革命道路”实在是崎岖坎坷、步步惊心。
         其实工村人对修路的期待是一直存在的,那几年市区大刀阔斧的路桥工程也一度让一、三、四工村的
人们看到了希望。只见一个个的施工队伍修完了街里修南山,修完了南山又掉头修街里,几番波折下终于轮到了岳家沟大桥和双桥洞这两个工村的门户地段,可正在大家满心欢喜迎接下一步推进动作的时候,工程队却扭身跑到别的地方去了。这就好比后背上有个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地方痒得要死,而有个朋友在帮忙挠痒的时候却总在这个痒点的周围抓来抓去,好不容易无限接近了,在你正准备欲仙欲死的迎接那一下的时候,人家小手一转又去挠别处了。不过既然“事情就是这么个事情,情况就是这么个情况”,那么以大局为重的工村人也只好自己用痒痒挠草草了事了。
 
         说起这条工村之路,还得从号称“煤城第一堵”的双桥洞开始。在头些年里,双桥洞还是原来的双桥洞,远没有现在这般光鲜靓丽、油头粉面。顾名思义,那时的双桥洞的确就是一桥俩洞:机动车用一个洞,自行车和行人用另外的那个洞,桥顶跑火车。但它实在是太老了,几十年不间断的用下来,使得那黑漆漆的青石路面早已是凹凸不平、尿迹斑斑。而它的洞口也实在太小了,机动车的洞口甚至只是个单行道,双向的行车“入洞房”之前是一定要深情遥望的,在确保无误后才能抱着理解万岁的精神错落通过。可万一赶上一对既不深情也不理解的主儿,那么双向堵车显然就不可避免了。一旦堵了起来的话,通常两面的车队在个把小时内是完全动弹不得的——在这一点上“煤城第一堵”的雅号绝非浪得虚名,几乎每天都有所斩获。比较来说,行人这边的通行状况就要好了许多,除了一脚深一脚浅外带一脚泥之外,还不至于在洞里堵死。所以每每回望着大便干燥一般的机动车洞口,行人的优越感就顿时地油然而生了。不过也有时情况比较特殊,或许因为堵得时间太长,总是有几个耐不住寂寞又勇于探索的“激动车”驾驶员同志,妄图从行人的洞口通过,这样往往造成了两个洞口都屎尿不通的胜景。
         不过在提着一口真气侥幸通过了双桥洞的考验之后,司机师傅们是完全不敢散气的,因为桥洞的对面
并非干道而是民宅,想进入干道还必须跑完洞口那一段Z字型的延伸。而这段看似不起眼的“延伸”却是新手驾驶员的梦魇——过弯、坡起和绕桩的综合演练是足以让每个新人汗泪俱下的。最为可悲的是,在费了九牛二虎之力终于绕过了这个弯道,举头望去才发现,心神向往的这个“干道”分明就是刚刚那段路面的加长版和加强版,处在这种境况之下,实在是让人感到颇为丧气的。急火攻心之间耳畔甚至还传来了毕福剑姥爷那特有的低沉声音:“欢迎步入一工村大道……”
         人们在形容艰苦朴素的时候,往往会举出雷锋同志的袜子来说事,所谓“新三年旧三年,缝缝补补又
三年”之类,但是眼前的这条一工村大道,在“新三年旧三年”之后却基本没怎么像雷锋同志那般精心地“缝补”,而是一直将就着用了几十年。从这一点上完全可以看出其艰苦朴素的坚定决心。不过在这条“朴素”的路上,行人是注定“艰苦”的。通常情况下,在双桥洞那里行人的通过是问题不大的,甚至赶上车少人高兴的时候还可以排成个“人”字鱼贯而出。可一旦到了这里,行人就必须立即马上规矩地排成个“一”字,然后沿着路边的水沟边缘小心谨慎的缓慢前行,并且还要时刻留意身旁同样费力爬坡的车车们。因为此刻他们的境遇并不比行人好哪去,为了躲避那些明沟暗渠各个都像酒驾一般摇摇晃晃的。
         当人们成功地登顶之后,这才可以真正地喘口气了。不过需要注意的是,在这里喘气的口型千万不可
张得太大,因为在转过了坡顶之后,一片货真价实的土就扑面而来了。是的,这的确是一片实实在在的、混合型的土,里面掺有煤尘、白灰、水泥、细砂、黄土等多款粉尘微粒,官方称之为“可吸入颗粒物-PM10”,孩子们称之为“细土面面儿”。它们在这个窝风的位置里日积月累、吸取日月精华,此时哪怕一丝的微风拂起,也足以让大口喘气的人茶不思饭不想了。但这片土的威胁并不仅于此,实际上在天候不佳的时候这段路还是相当凶险的。前面那区区几米的一个小转弯就是这片PM10的重灾区,其难攻又难守的险峻路况也使得这儿屡屡成为事故的多发地。可喜的是,在弯角右手百十来米的地方就坐落着正规的冠山医院(一级综合),不得不说这种配置简直是让身处险境的车辆行人们倍感体贴和踏实的。
         接下来如果司机师傅们想继续前往三工村的话是一定要选择直行的,千万不能从冠山医院那里走——这也
是初来乍到的司机常犯的教条主义错误:逢坡就想爬。而行人们如果有足够的耐心和体力,总会在小巷中穿行而至的。只说在这条大路上直行,无论是步行、骑车还是开车,都需要避开许多大小不一的坑洼和石块,但对于经过了那条由毕姥爷亲自镇守的“一工村大道”洗礼的人们来说,眼前的这些小石头们已然显得非常的幼稚和可爱了。不过事实上这些小石头的年岁却一点也不小,甚至有些体型壮硕的石块摆在那里也有二三十年了,期间连位置都不曾挪动过,发誓要把自己变成文物古迹供后人瞻仰。
         如若不留恋这片历史文化遗产的话,就可以径直前去下一个景点,参观一井东大门了。只是在矿务局
改制之后,这个大门就已经彻底堵死,同时也向工村的人们宣告一井大院里的那条公路从此不姓“公”改姓“司”了。而与其连接的、作为主干道重要分流的天桥也彻底作废。葛优曾经说过“热闹的马路不长草,聪明的脑袋不长毛”,现如今这天桥却早已是草比人高了。所以曾经天桥上那川流不息的人群只能选择一工村大道和双桥洞作为出口,一会儿排成了“人”字,一会排成了“一”字。
         过了一井大门,再提起最后那点真气爬上一个不大不小的坡,那么恭喜,正前方不远处就是三工村景
区的正门:第八小学了。只不过随着矿区生源的减少,八小已是人去屋空,徒留下一个习惯性的称呼罢了,如同至今仍有人将浩源商城叫做文化宫一样。八小门前也是公交车的终点站以及出租车的集散地,不过也有的摩的是可以根据付费情况,继续沿着那条有名的三工村“大街”向上爬行的。如果赶上摩的师傅的心情大好,往上爬了几个路口还不多收车钱的话,你是分明可以看到师傅的头顶冉冉升起一圈天使般的光环的。
         但是脱离了这条三工村“大街”,那些头顶光环的司机师傅们就算变成上帝也没用了,在没有当地的
土著居民指引的条件下,是很难找到合适的路口进入景区内部的。因为三工村景区最大的特色就是“人造景点天然化”,所以接下来想继续深入景区参观就基本要靠步行了。只是对于初来乍到的客人来说还是有必要提前联络当地导游的,因为工村的建筑实在太连相了,连破旧的程度都差不多,能够参考的地标性建筑只有那些醒目的、嫩绿色的厕所。于是在三工村里经常可以看到当地土著边打手机边往外赶,不断的指挥:“从八小上来第四个路口转弯,然后到第二个厕所那等我,我正往那赶呢!找不到就站在原地别动,别遥哪乱跑!”可即便是有导游的情况下,行走在三工村的小巷里也还是艰险异常的,这里的路不但狭窄而且到处都是坑坑包包,注意力稍不集中难保就会有小小的意外发生。
 
         老李师傅所住的那栋破败的瓦房坚守着为数不多的、能够开车进入三工村的路口,所以爱管闲事的老李平日就经常叮嘱路边的邻居们:“没事时候别把东西往道上乱放,亲朋里道进不来不说,万一哪天棚改办的车也开不进来你们就麻爪了!”但是老李显然低估了我们职能部门的办事能力和决心,在经历了几个月的跋山涉水之后,工作人员终于成功地抵达了三工村。丈量测算评估忙得不亦乐乎,也使沉寂了许久的三工村又一次的回光返照了。
         就这样,随着拆迁工作实质性的展开,工村人对路的期望被再次点燃——整个工村说话间就会大
变样,未来有太多美好的东西可以憧憬,保不齐这条破路还能焕发第二春呢!


[此贴被子曰于2012-1-25 13:28:54编辑过]

  
  • 夏末秋初
  • 发表于:2011/12/22 9:27:30
  • 来自:辽宁
  1. 沙发
  2. 倒序看帖
  3. 只看该作者
唉,真的难说。
顶一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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为了看看风光,我来到这世上。
  
  • 子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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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发表于:2011/12/22 11:12:41
  • 来自:江苏
  1. 板凳
  2. 倒序看帖
  3. 只看该作者
引用:原文由 夏末秋初 发表于 2011-12-22 9:27:30 :
唉,真的难说。
顶一下吧。


岂止难说,简直是石沉大海。
小文是博客片段整理而来,没什么叙事性。
谢谢夏末姐赏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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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一叶浮萍
  • 发表于:2011/12/22 13:04:42
  • 来自:辽宁
  1. 3楼
  2. 倒序看帖
  3. 只看该作者
语言好流畅,上口。不错的文章!形神兼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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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子曰
楼主回复
  • 发表于:2011/12/22 22:57:08
  • 来自:江苏
  1. 5楼
  2. 倒序看帖
  3. 只看该作者
引用:原文由 一叶浮萍 发表于 2011-12-22 13:04:42 :
语言好流畅,上口。不错的文章!形神兼备!

好歹凑些字,没什么文笔,文章就更谈不上了,没事发发牢骚而已。。
浮萍过赞了,谢谢您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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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
  • 子曰
楼主回复
  • 发表于:2011/12/22 23:05:06
  • 来自:江苏
  1. 6楼
  2. 倒序看帖
  3. 只看该作者
引用:原文由 川州一夫 发表于 2011-12-22 19:56:02 :
    哥们的文笔很好,说的话都是咱们工村人的话:贼出活,九户老徐,上趟房。哈哈,亲切!

一夫兄长抬爱了,竟让您听出了乡音,说明这篇小文还不算歪得离谱^_^
不过功力尚浅,顶多叫“码字”,行文一定要多向您学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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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在路上
  • 发表于:2011/12/23 9:23:20
  • 来自:辽宁
  1. 7楼
  2. 倒序看帖
  3. 只看该作者
有生活 而且出口成章 妙文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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全慧艺校----------我们共同爱艺术 !全慧艺校-----我们共同爱艺术 !
  • 子曰
楼主回复
  • 发表于:2011/12/23 13:52:22
  • 来自:江苏
  1. 8楼
  2. 倒序看帖
  3. 只看该作者
引用:原文由 在路上 发表于 2011-12-23 9:23:20 :
有生活 而且出口成章 妙文啊!

如果能给战师兄的纪实创作有些许帮助,小弟就万分荣幸了^_^
再次推荐战老师的摄影博客:http://zqh.photoblog.cn 【居住在劳工房的人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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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在路上
  • 发表于:2011/12/23 15:29:30
  • 来自:辽宁
  1. 9楼
  2. 倒序看帖
  3. 只看该作者
子曰客气了 这篇美文给我更多灵感 多谢了 我先收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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全慧艺校----------我们共同爱艺术 !全慧艺校-----我们共同爱艺术 !
  • 玉梅
  • 发表于:2011/12/23 16:12:54
  • 来自:辽宁
  1. 10楼
  2. 倒序看帖
  3. 只看该作者
婆婆家的周围都是一片瓦砾了,说起搬迁真是望眼欲穿。现在只要有陌生人到三工村转转,保证有人问是不是跟搬迁有关。楼主的文章写的好,感觉就是咱三工村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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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静静的凌河
  • 发表于:2011/12/23 17:03:03
  • 来自:辽宁
  1. 11楼
  2. 倒序看帖
  3. 只看该作者
悬而未决的问题终究是要解决的,例如台湾问题。呐喊是推波助澜之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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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子曰
楼主回复
  • 发表于:2011/12/23 22:01:45
  • 来自:江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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引用:原文由 玉梅 发表于 2011-12-23 16:12:54 :
婆婆家的周围都是一片瓦砾了,说起搬迁真是望眼欲穿。现在只要有陌生人到三工村转转,保证有人问是不是跟搬迁有关。楼主的文章写的好,感觉就是咱三工村的人。


谢谢玉梅线长赏光^_^
小弟的确是相当纯正的三工村人。

文笔不好,慢慢写。反正和拆迁比比谁更慢就是了^_^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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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子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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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发表于:2011/12/23 22:02:3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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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 13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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引用:原文由 静静的凌河 发表于 2011-12-23 17:03:03 :
悬而未决的问题终究是要解决的,例如台湾问题。呐喊是推波助澜之举。


谢谢您的关注。

问题是很多事儿悬着悬着就没了下文……最后归结成“历史遗留问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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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在路上
  • 发表于:2011/12/24 8:58:08
  • 来自:辽宁
  1. 14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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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期待楼主精彩继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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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川州夜话
  • 发表于:2011/12/24 9:57:0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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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 15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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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文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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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子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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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发表于:2011/12/24 17:40:5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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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 16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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引用:原文由 川州夜话 发表于 2011-12-24 9:57:06 :
好文笔!

过奖了,七拼八凑的写哪算哪。请多指教。^_^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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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子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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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发表于:2011/12/24 17:42: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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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 17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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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篇已在本帖置顶更新,谢谢赏光。>

内容纯属虚构,雷同实属倒霉


                
(二) 煤事

        围绕着煤的故事大多是气势磅礴,泪血横飞的。无论在苦难岁月里,为了糊口,不顾性命的肩背篓扛;还是在光辉岁月中,为了建设,以一当十的大干快上;甚至在经济转型时,不知道为了什么,就在一声令下后万千人齐刷刷的集体待岗。这些恢弘的大场面都是足以令南方那一众民营小厂望尘莫及、羞愤不已的。
        但是煤,这个黑乎乎的东西,对于三工村人来说并不仅仅是谋生的手段。在过日子的时候,它更多的是发挥着引火取暖的功能。每到入冬时节,大大小小的拖拉机都会拖着整车的品质不一的煤,鱼贯涌入三工村的大街小巷。不,严格意义上来说,三工村只有一条尚能称得上“街”的“大街”,其余的全是“小巷”。当街卸车之后,剩下的工程就需要煤主自己往家倒腾了。如果运气不错、人缘尚好的话,街坊四邻都会主动来帮忙的,毕竟家家都有一样的事,互相帮衬礼尚往来自然不在话下。不过这区区一车煤,对于和它打了一辈子交道的工村人来说,简直连热身的资格都不够。往往主人准备泡茶的水还没烧开,那些煤就已经规规矩矩的躺在煤棚、煤池或是自行圈出的煤堆里了。但烟茶之类的过场还是要有的,聚在一起的人们也免不了对家里的煤做出些点评,老张家的煤渣太多,老谢家的就都是大焦块,你家这次拉的煤也还行——他们太爱这东西了。
        人们对煤有着如此浓厚的感情,以至于在这里,如果有幸弄到一车好煤,真恨不得在当街摆上几天几夜供人品鉴。(这里说的“弄到”其实是一种吹牛的说法,事实上工村人家的煤都是实实在在花钱买来的,没几个人真的有能耐“弄”一车煤回来。)但当街的煤还是必须在天黑之前推回家,防贼防盗暂且不说,单是三工村黑乎乎的道路,一到了晚上就和那煤堆完美的融为一体。任凭你两眼都是1.5,也保不齐真假难辨,骑着车子成功登顶了。
        把煤推回家,活却并不算完,还得择个风和日丽的日子“拖煤坯子”——就是把煤和成煤泥,按照蒸馒头的方法弄成方的或是圆的,放在房顶上蒸,哦不,是晾。然后在似干非干的时候还要爬上房顶挨个立起来,接着晾。这种活实在没什么技术难度,但选择日子的确很重要,查黄道吉日不如看天气预报,因为如果谁家在拖煤坯的时候变了天,是一定会被笑话的。就这样,在每个深秋或是初冬,三工村的小房顶上都是一阵黑一阵白中间掺点绿的,场面颇为壮观。(白的是大白菜,绿的是腊菜缨子,不表。)

        但是如今,这个挖了一辈子,又烧了一辈子黑东西,却面临着前所未有的尴尬,因为“动迁”来信了。谁都知道冬天是没有拆迁的先例的,那么工村人就面临了一个切实的问题:这个冬天的煤,怎么办?是买还是不买?如果非买不可,买多少?如果买多了,开春一拆迁这堆煤该怎么处理?如果买少了,万一赶上个大冷冬,煤不够烧了又怎么办?最后人们达成了普遍的共识:宁缺毋滥。
        不过缺煤烧在冬天毕竟是件挺可怕的事儿,三工村的人们索性上地里“打柞子”来弥补空缺。日常的烧水引火倒不是问题,更何况很多家还有屯了多年的木料可以劈成劈柴来烧,也省得到了随时而来的“拆迁”时措手不及。这样的日子里,锡制小“锅炉”就大行其道了,往家门外一摆烧起水来也算方便。最主要的是这个容器只用柴不用煤,简直是为面临拆迁的三工村人们量身打造的。于是,在每个傍晚时分那一股股灰蒙蒙的烟就从家门口、胡同旁袅袅的升起了。

        四户的赵婶家刚卸了半车煤,坐在胡同里一边烧水一边替二工村楼里的亲戚发愁:“天儿都冷成这德性了,他们二工村也没供上暖,哪儿像咱们,小炉子一烧屋就暖和了。”
旁边人问:“那让你住楼你去还是不去啊?”
赵婶:“那我冲啥不去啊,这煤我可算烧够够的了!”



[此贴被子曰于2011-12-24 18:04:22编辑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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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农工
  • 发表于:2011/12/24 20:51:45
  • 来自:辽宁
  1. 18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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赞,生活气息浓郁,文字功夫十分了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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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情在这里相连,距离不再遥远;友谊在这里萌发,心灵不再遥远。
  • 在路上
  • 发表于:2011/12/25 8:15:3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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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 19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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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精彩了 继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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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子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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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发表于:2011/12/25 14:53:51
  • 来自:江苏
  1. 20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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引用:原文由 农工 发表于 2011-12-24 20:51:45 :
赞,生活气息浓郁,文字功夫十分了得——

农工大哥谬赞了^_^
文字是有,功夫就算不上了。呵呵……

——————————
另谢谢战师兄对工村的关注和坚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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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lei月儿弯弯
  • 发表于:2011/12/25 16:05:2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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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 21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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楼主写的都是北票老百姓的事有生活!不错!加精欣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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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r>;<;br>; 辽阔大海为我敞开!宁静小溪渴望澎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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